傅去非听了可可妈的话,是一半欢喜一半忧。
喜的是可以尽快与云锦结婚。忧的是他自初中开始就寄宿学校,十几年的独自生活让他不喜欢过大家庭式的嘈杂生活。他只喜欢自己的独立空间。但面对可可妈的热情,又不好拒绝出口,只好讪讪的敷衍了事。
可可妈看傅去非的反应从热烈到淡泊,不明白哪里出了差子,心里就有几分不高兴,见他不情不愿,敷衍了事的样子,就好象自己把女儿强嫁给他似的。她是个心里搁不住事儿,心直口快的人,也不懂得掩藏心事。便把脸一拉,耶揄道:“哟!看这架势,你是不愿意呗?是不愿意娶可可呢,还是跟你妈一样嫌可可爸是个瘫子,是个累赘?我跟你实话说,傅去非,选择你是我替我姑娘选的,她犹豫不决的自己还没做出个决定。你要是感觉这婚事你吃亏了,有什么不满意的,也不用说出来,这事儿算我没说,啊,算我没说!可可那丫头她爱选谁选谁,还是她爸说的对,这事儿我们就不该管,儿孙自有儿孙福,随她去吧!”
傅去非窘迫得脸象个猴屁股,被可可妈抢白一顿,屡次张口想解释一下,却根本抢不过可可妈机关枪似的嘴。几次要张嘴都被她堵住了没说出来。
按说与云锦结婚傅去非也是顶了好大的压力的,父亲因病早逝,妈妈和姐姐拉扯他长大,供他读书付出的艰辛要几倍于常人,妈妈和姐姐已经几次三番来电话,表示坚决反对他与云锦结婚。更坚决反对他放弃法国的博士学业。他从电话里听得出来,妈妈和姐姐是从言词恳切的劝说到歇斯底里的大骂再到声泪俱下的以死相逼,自己放弃留学和娶云锦的决定对那母女俩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被可可妈这么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让他这么多天来的委屈、压力、纠结、痛苦象洪水冲破了闸口,一发而不可收拾。他仅存一丝自控,告诉自己千万不能与可可妈争吵。便呆若木鸡般涨红了脸,气乎乎地看着可可妈。
可可妈说话的声音高了八度,可可爸推着轮椅撞开门,道:“怎么了?你怎么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孩子们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你说你老掺和个什么劲儿?可可长这么大哪件事不是她自己独立选择的?你能管得了她?”
可可妈立刻把音又拨了几度,气道:“你说的那纯属屁话!哪个做父母的能放任儿女不管?我前几天亲耳听见傅去非她妈在电话里说要是他跟可可结婚就死给他看。可是我问过可可,她就是喜欢傅去非,怎么办?难道让女儿嫁一个她不喜欢的人过日子?象我一样,这辈子活得这么难受?”
可可爸一听,也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日子跟我过了半辈子,快一辈子了,怎么着,临了临了你后悔了呗?这日子过得哪里让你难受?是不是现在我瘫痪了,不能自理了,你嫌弃我,厌倦我,嫌我给你添堵了?要是不想过了,你吱声,我还你自由身!”
他们虽然都知道现在的可可已经不是原来的可可,但是多年的习惯没办法让他们改变称呼。只有偶尔特意的称呼云锦。云锦也并不在意,她来了这么久,已经渐渐习惯这个时代的生活。她更认识了身份证件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没有它几乎寸步难行。而身份证成人是不能随便更改名字的,她在外人面前依然是原来那个千可可,实质上她真正的底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知道——可可父母和傅去非。她曾跟曾珏说起过她叫云锦,但未曾细说其中的始末原由。曾珏也只是以为她大名叫千可可,小名儿叫云锦而已。
云锦站在客厅的角落里看着几个人为了自己争吵。心里不是滋味。在古代的王府里,父亲的妻妾成群,儿女成堆,虽然大都面和心不和,但都摄于父亲的威严,更要照顾自己在王府下人面前的颜面,所以,就算是斗也是暗中较劲儿,使绊子。表面上却和和气气、温文有礼的样子。她极不习惯这种家庭式的争吵。这样的暴风雨式的吵架,总是让她觉得这个家要解体,但吵过了却每次都风平浪静,每个人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这种生活虽然让感觉不到古代王府生活的凶险,却也让她安静的心总是提着,不知道谁哪句话不对,就又吵起来。而且一吵是东拉西扯的,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旧事都能一一拿出来晾晒一番。
云锦倒了两杯水分别递给可可爸妈,柔声劝慰,说大家都误会了,气头上说的话都是不作数的,各让一步。
可可爸妈立刻气消了一大半。可可妈冲着可可爸半真半假的骂道:“你个死老头子,你还不如姑娘懂事!还我嫌你成了瘫子,我要是真嫌你,还这么天天跟侍候祖宗似的侍候你?”
云锦见两个老的安抚好了。便过去拉了傅去非坐在沙发上,给她倒杯冰水,温柔地递给他,笑容凄美,半垂着头,轻轻地道:“我原不知道你母亲和姐姐竟如此反对我们在一起。丈夫能由我自己选择,这是我从前万不敢奢求的。原本我生在官宦之家,便注定我的婚姻必是一颗权利之争的棋子,任人摆布。我更无力挣扎,以求得自在。虽然,我何其有幸能够来到这个时代,不再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但我却不能把我的自由和幸福变成他人的痛苦和折磨。所以,我想,你还是回法国去完成你的学位。不要让你妈妈和姐姐这许多年的期盼成空。我们本就是两个时空不可重合的生命,本不该有所纠葛,那么——”云锦忍了许久把话说到这儿便再也说不下去,哽咽着,泪流满面。
这时,门铃声响起。云锦一边擦去泪水,一边起身去开门。
可可舅妈那张胖胖的娃娃脸出现在眼前。
可可爸妈把她让到厅里坐下,细细问了一下可心的后事,以及开庭审判凶手的事儿。因为案子还没结,虽然法医鉴定出了结果,但可心的尸体还在太平间里冷冻着,等案子有了定论才能火化。
可可舅妈说完了这些她自己认为根本无关紧要的话,就清了清噪子直奔主题:“这些日子可心走了我也死了一半,没来得及多想,现在才缓过一点儿心神儿。我今天来,就有话直说了,我和可心他爸就这么一个儿子,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死了,我们俩个养老还指谁去?妹子,你也知道我和可心爸早就下了岗,现在每月那几百块的社保够干啥?吃药钱都不够的,别说吃饭了。可心这么小就去了,你们家怎么说也有责任,外人不知道,咱们自己家里人可都心知肚明,咱们家是受诅咒的,如果不是你和妹夫非要把可可救回来,咱们家的小辈儿就绝对不会再出横事。说穿了,可心是替可可死的。还有,要不是你把那七十万的破支票放在桌上诱惑可心,他也不会被那个吸毒的王八蛋给杀了。可心就是因为那七十万死的,所以,那七十万有可心一半的命钱。我也不多要,给我三十五万就行。就当是可心是用命给我们夫妻两个换的养老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