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阑珊10梦想泡沫的人鱼
莱茵像没电的机械，一动也不动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库洛洛踱步走入那片深红，走到莱茵面前，让血沾上了他的鞋。库洛洛向莱茵伸出了手。
“倒数计时即将在三十秒后开始，五分钟后即将引爆原子弹。三十、二十九……”忽然广播声响彻整个所区，随之而来的是机械声的读秒。
“怎么回事？”红叶一回头，却发现阿瑟伏倒在计算机前，胸腹处有几道致命弹孔。他并未能避开方才的乱枪射。
侠客挥手将已成为尸体的阿瑟推开，操作起阿瑟的计算机。“啊啦，那家伙启动了研究所的自爆装置。”
“没办法取消吗？”库洛洛收回手，淡淡问了。
“没办法，需要启动人的指纹和角膜──活着的，还要密码。”侠客皱眉，启动计算机的阿瑟被乱枪打死了。
“反正也到手了，就撤退吧。”库洛洛拿起手机，通知信长他们先离开，他看也不看的将手绕过莱茵身后，将莱茵抱起，血水滴落地面，黏稠且低沉的水声。库洛洛踢开昏倒在地的奥格斯特，走向门口，按了开门钮。
──毫无反应。
红叶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手来就是一拳，虽然门应声碎开，但门后多出一道特殊合成的金属墙，红叶只在上面留下一点印迹。
“太厚了。”红叶敲了敲，稍微估量了一下墙壁的厚度，“而且很硬。”他打不穿。
“大概是巴克国特制的液态金属制成，据说硬度媲美钻石。”侠客也凑近看了看，大拇指指向后方，奥格斯特的方向。“这厚度大概只有窝金才可能打穿。──不然把地上那家伙叫醒？”
“我带你们出去。”一直呈现停机状态的莱茵忽然发话，她抬起脸，距离库洛洛近在咫尺。“只要自爆装置一启动，这些阻挡的墙壁在所区内都会一起动作。”
“妳要怎么做？”库洛洛放下手中的战利品，眼中没有一点焦急，反倒饶富兴趣。
莱茵走到金属墙前，伸出沾满血污的手。不知为何，那血迹攀附在莱茵的手上，刺眼夺目，显得那手白净无瑕。库洛洛他们注视着莱茵手上逐渐化出蜘蛛丝般的银白线路，藤蔓似的攀爬连接到金属墙壁，然后融入其中。挡路的金属墙感应到什么似的，向上升起，现出走道。
“走吧，时间不多了。”莱茵回眸，瞳中满是冰冷颜色，清亮的有如一池寒冬中的湖水。之前似乎也在哪见过这般的眼神，库洛洛一面回想，却还是浮浮沉沉，库洛洛经常忽略不甚重要的事情，但此时他觉得必须得想起来。
库洛洛揽起莱茵，急速飞驰。
莱茵倒也不介意就这么被当作货物般抱着，她知道自己现在虚弱的很，更何况就算体力满档，她也不确定能不能跟得上眼前这群人。莱茵一面指点着离楼梯最近的门，但却垂下眼帘，让长长的眼睫和刘海遮掩了她的情绪。
“妳不想知道我们是谁吗？”库洛洛看着前方，却对着莱茵问话。
“……你们是强盗。”
库洛洛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笑得很开心。“答对了。”
“但是是好人。”莱茵敛下眼睫，同样没看库洛洛。
库洛洛挑眉，从来在揭露身分后，对他们的各种谩骂名词都听过，但绝对不会和好人扯上边。“这称赞倒是第一次听到。妳这么认为？”
“至少在我认识你们的这段时间是。”
莱茵心不在焉的回答，她望着飞速掠过、千篇一律的纯白风景，她阖上眼，有些疲倦的。她希望最后的景色不要像研究所一样纯白，其中隐藏了太多的血、太多的牺牲，对莱茵来说，研究所的白才是让她最感污秽的色彩。
污秽又装作洁净，即使莱茵心底最后一扇门是雪白无瑕的，她依然厌恶，排斥感在胃部翻腾。
莱茵忍着不适，她看了一眼楼梯，打开了旁边最后一扇门，通往了外面中庭，只见窝金他们一群人无聊的盘据在那，等着他们的团长和其他团员。
“还以为你们要在里面被炸烂了。”芬克斯先对团长打了个招呼，看着鱼贯走出白色病栋的团员们笑了，但却被最后走出来的红叶一瞪，就把后面的口不择言吞了回去。
“你们怎么出来？”侠客虽然是问句，但绿色大眼却直直看像窝金。
“还用说！当然是我把墙壁打穿的啦！”窝金豪迈一笑，爽快的承认。
“阿……真浪费，液态金属很值钱的说。”侠客手插着腰，“不过你们那边都是强化系的，没太大问题。”
“红叶也可以说是强化系了……”芬克斯碎碎念着，但这次他学聪明了，离红叶很远很远。
“……那女孩呢？团长。”帕克诺坦眼睛转了转，插话问道。
一直想着最后看见莱茵那神色的库洛洛缓缓转过眼。莱茵没跟出来，连墙壁都关上了。
“……说起来，她是没说要跟我们一起走。”库洛洛放下捂着下巴的手，黑眸尽是深幽。莱茵只说了“带他们出去”而已，库洛洛轻轻弯唇，没想到他也有被耍的一天。
帕克诺坦微微皱眉。“她想死？”
──和所爱的一同死去。
库洛洛猛然想起来，那天第一次到疾病医疗研究所时，站在大门前莱茵所说的话。那时的眼神冷透澈骨，却带着不容动摇的意志；和莱茵方才一回眸的色彩极为相似。
“时间不多了呢。”库洛洛一撩额前散发，十字毫无遮掩的跳脱而出。“我们是强盗阿。”
是的，他们是强盗。
已经到手的东西，在蜘蛛没放手之前是不会交出去的。
………
莱茵无声轻巧的移动到通往地下楼层的楼梯口，没有灯光的照映，后面数阶的向是要通往异界，深幽晦暗，但莱茵早已经习惯。每当注射药剂后睡着又醒来时，她都感觉到通过了这一层暗黑，然后是讨厌的冰凉水触，睁眼就发现自己处在水族箱的培养皿中，而研究人员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水族箱里的稀有物种一般。那眼神中有着轻蔑、恐惧、评价等各种目光。
但没有人将她当作人类。实验的苦痛与别人的评判她都走过来了，她的愿望很简单，如果可以，她只想再一次看到母亲的笑容。只是这一切只是空想，从一开始莱茵毫无选择的跳入了这个结局，从一开始奥格斯特就欺骗她，也没打算治疗莱茵的母亲。
过去的美好回忆和实验的痛楚如今都像无数的刺，从心口长出，避无可避。
莱茵走入灰暗之中，这次不会再有机会醒来。她可以永远的沉睡下去，在梦中会有她的母亲和还是人类的她。
曾经纯粹洁净完整无暇的她。
莱茵输入了密码，进入一间被彻底清空的房间，正中央有着一颗被管线悬挂起来的发光体，成为昏暗中的光，有如深深宇宙中的恒星。
那是自爆装置的炸弹。而室内炙热仿若烤箱，不断腾升的温度显示了最后的绝灭。
莱茵飞蛾扑火般的走向橘红光体，在要触及炸弹的一步距离之内站定。火光照耀着莱茵的苍白面颊，使莱茵白蜡般的肤色呈现健康红润。
“很危险啊。”男人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那是莱茵听惯的声音，略为低垂有若大提琴般的沉稳。莱茵讶异的转身。
库洛洛手持着一本奇怪的书，上面印着鲜红掌印，额前刘海随性的略微拨到后面，神情泰然自若。
“你──怎么找到的？”莱茵诧异的问道，她知道合成金属强墙挡不住那群业余保镖专业盗贼，但也没可能这么快就找到莱茵。
“妳在带路的时候刻意的选择了其他的路线。”库洛洛阖上书，那本盗贼的秘籍随即消失。“明明有更快的路可以离开，原本是想看看妳的目的……”
说到这，库洛洛笑了，孩子气的。“这次没再上当，妳一直注意楼梯，所以让我找到了，算是扯平了。”他们刚才一路下楼，只有地下楼层没走到，再加上莱茵开了某些通道中的金属墙壁没关上，库洛洛一路沿着走来自然能找到莱茵。
“……在一分钟后就会爆炸了。”莱茵提醒库洛洛，底着头的面容上满是决然。“你想死？”
“不，想死的是妳。”
“我没说过要离开。”
“我知道。”库洛洛收起笑容，表情沉潜。“但我是盗贼，我有想要的东西。”
“你要什么？实验的数据和数据侠客已经复制了。”莱茵向后退了一小步，高温烧烤着吸热的黑色布料，莱茵感觉到背部的火烫。
“我对那种研究没兴趣，”库洛洛定定看着背光的莱茵，橘红在莱茵柔滑的轮廓镶了道金边。
“我想要妳。”
对有如恋人诉语般的话让莱茵愣了，她抬起眼，却跌入了一片幽深，墨色深浓中，莱茵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宛如黑曜石的眼中没有任何其他的情感，平静的仿若一池死水，明明光照就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新约?约翰福音》第一章)，幽暗虚无。火光闪耀照亮了库洛洛额前的十字，莱茵无法移开眼。
深邃黑瞳中什么都没有，只有纯粹的欲望，没有一点犹疑，没有其他评判的目光。莱茵想起和眼前黑发青年初次见面，她就觉得库洛洛与众不同，他的眼就像孩子般纯真。
身后光芒愈来愈炙热。莱茵忽然觉得想要掉泪，她在库洛洛眼中看到了许久没见到的色彩，她觉得此刻一切都无所谓了。
第一次，莱茵笑了，眼眶含泪却笑的绝美。
莱茵背转过身，闪电般将手插入光体中，那发光物蓦地爆出炽亮光线，温度随之飙高。
眼看着即将爆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