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这座城池是一个巨大的染缸,
可惜,我也不过是其中染的面目全非的一笔。
我,一定不为你所爱。
所以,你并不在意,你的只言片语,就能让我心裂开。
我从未如此疯狂的思念起你。
那天太阳很大,云彩白的发亮。
大家的生死已成定局。
只要现在你愿意走到我身边,
我依然愿意不顾一切地拥抱你。
火红的嫁衣,只有这样。
好像有无尽的忧伤无法付诸千言。
流光溢彩的岁月与年华,彼此皆是携了满身璀璨的烟花。
(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妠烛郡主德貌双全,聪慧过人特此晋升公主之位,三月之后远嫁边塞,以公主礼仪定位和亲,此番之举,以保我国天下太平,永定盛世。”
宣旨的公公退出郡主府邸,被身后的太子看见。
太子看着行步匆匆的公公似乎明白了什么。边塞战况紧迫,我军连连败退,父皇派了来使去交谈,没想到,战争就停了下来。
之前还在猜想是什么原因,这下看来是要用和亲的方式。
可是,和亲的女子选中的是妠烛。
太子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婻蒂公主也听说了此事,心事暗暗的沉了下去。
有时候,我们自以为伟大的爱情,不过成全了爱情的伟大。
没有为那个得不到的少年夜夜失眠的幸运,就永远不懂旁人爱在心口难开的纠结与甜蜜。
浮生若梦,三千繁华。
(二)
婻蒂公主、太子殿下、妠烛郡主他们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婻蒂是从很小的时候被选中生晋公主,三个孩子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太子殇硕和妠烛郡主两情相悦,婻蒂贵为殇硕皇姐,有爱却不能说。
殇硕知道圣旨下了,就是皇命。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自从圣旨下了的那一天始终没敢去看看妠烛。
只是听照顾妠烛的嬷嬷说,妠烛状况不太好。
只有婻蒂去看过妠烛,却被妠烛拒之门外。
妠烛说,需要时间来接受。
她想要的是殇硕来看她,并不想是婻蒂。
当婻蒂来看殇硕的时候,殇硕面前躺着横七竖八酒坛子,靠在门槛一边。
他去求过父皇,皇帝责骂了他一顿,并软禁在太子殿中。
婻蒂小心翼翼的跨过地上的酒坛子,走到殇硕身边。
慢慢蹲下身子,满目心疼。
“皇弟?”
殇硕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婻蒂。
“你来了,皇姐。”
婻蒂拿走殇硕手中的酒,一阵冷风吹进殇硕的手心中。
“皇弟,我知道你很难过,你,真的很爱妠烛么?”
那夜月色正朦胧,殇硕没有注意到婻蒂眼中的难过。没能体会婻蒂藏在心底的感情。
殇硕捂着嘴开始哭了起来,一声一声的抽泣,一滴一滴的眼泪都落尽婻蒂眼中流进婻蒂心中。
她也难过着,痛苦着。
婻蒂紧紧握着裙边,青筋突兀。
忽然鼓足了勇气去拥抱殇硕。
殇硕,我不想你如此悲伤的活下去。
殇硕,婻蒂爱你。
(三)
有人说,在年少时不要喜欢上一个人,因为那将会付出你一生的感情。
婻蒂、殇硕、妠烛她们三个人谁也没能逃离这个坎。
那夜之后,婻蒂去见了皇上,结果没人知道。
殇硕一直被软禁着,妠烛的状况还是谁也不见。
果然,现实中的相爱远不如说书人那样容易。
婻蒂和殇硕的回忆有那么多,婻蒂都好好的收藏起来。
三个月,这段时光实在来的太快。
距离妠烛远嫁只剩下两天的时光了。婻蒂来看殇硕的时候,殇硕凄凄凉凉的练字呢。
婻蒂站在门口,指甲深深的扣紧门缝。
我知道你不能不管天下百姓的死活,也舍不得妠烛远嫁,我不想看到你痛苦的活下去。
婻蒂提了裙子迈进门槛,“不如你们去私奔吧?”
殇硕听见声音,双瞳才有了颜色。
“皇姐又拿皇弟取笑了。”
婻蒂笑了笑,随手拿起那张宣纸看看殇硕写了什么。
一字一顿,殇硕写的字字字落尽了婻蒂的心里。
阵阵疼痛,撕扯着婻蒂的心。
我们自以为伟大的爱情,不过是成全了爱情的伟大。
烛台上快要燃尽的蜡烛噼里啪啦的泛着声响。
婻蒂放下宣纸,转过身对殇硕说道“可否为我弹一首?”
殇硕眉头一挑“皇姐想听什么?”
“什么都好。”
那夜,殇硕不知道婻蒂怎么会提这样的要求。可还是给婻蒂抬来了古琴,弹了一首。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名是寂寞字是看破,只是我们谁也看不破,最后的最后,只剩一声空笑梦。
一阵风而过,桃花携着水滴,纷而落下,拂过脸庞,缠绕鼻间的是沁人心脾的清香,如梦似幻。
(四)
三个月期限已满,和亲的队伍轰轰烈烈的出了皇宫,殇硕被软禁在太子殿中望着窗外,看不到外面任何的场景。
妠烛就要离开了自己了,一想到这个自己就快要窒息。
两眼如钩,魂不守舍。
那时年少,总想会有很多以后,却不知世事难料。
殇硕嘴唇干的发白,对门口的太监问道“和亲队伍到哪了?皇姐去送妠烛了么?”
“回太子的话,和亲的队伍已经出了皇宫,不过没有见到婻蒂公主。”
殇硕疑惑了一下,难道皇姐生病了?妠烛远嫁,皇姐一定会相送的。
只是殇硕不知道,和亲披着嫁衣的人已经不是妠烛了而是婻蒂。
婻蒂去找皇帝那晚,事情就发生了转变。
“父皇,就让婻蒂去和亲吧。”
婻蒂一身紫罗裙跪在中央,不敢抬头看皇上一眼。皇上满脸威严一身龙袍怒气盎然。厉声训斥“胡闹!”
婻蒂咬着嘴唇,鲜血一点一点染红了牙齿,她知道这么做,一定会让皇上失望,自己选择和亲,就再也见不到殇硕。然而,这是唯一的办法。
“父皇,你知道的太子殿下喜欢的人是妠烛,不是我婻蒂。”
“就算如此,从小朕就把你当做太子妃培养,你可是这天下将来的皇后。”
“父皇,我知道由于娘的原因,从小我就被您疼爱,这是多少人想要的幸福,叫您一声父皇,多少人求之不得。就算,婻蒂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我也贵为公主。可是,父皇,太子殿下爱的人是妠烛,不是婻蒂。您知道和相爱之人分割两地的痛苦。还请父皇成全。”
皇帝看着哭成泪人的婻蒂,他怎么会不知道。婻蒂的娘和自己是青梅竹马,一道圣旨,婻蒂娘走向了和亲之路,后来婻蒂娘受不了相思之苦,选择了自杀。留下一个女婴,那便是婻蒂,后来那国覆灭,皇帝得知真相,带着婻蒂离开。就算这是别人的女儿,也是婻蒂娘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
皇帝叹了口气,“婻蒂,你可当真决定了?”
婻蒂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张殇硕的脸,心里想着,如果这些回忆不够温暖我的余生,我想我会和娘一样。
“求父皇成全。”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无计留春,少艾不在。
殇硕,以后我就不能时常看见你了。
殇硕,希望你和妠烛幸福。
和亲轿子中的婻蒂,赤红的嫁衣,两地相隔。想起那晚,殇硕为自己弹的一首长相思。婻蒂嘴角就微微上扬。
殇硕不知道这是婻蒂最后一次听,误打误撞送给了婻蒂最后一分珍贵的礼物。
那琴音,不凝重却丝丝缕缕缠绕指间,直触心弦,越走越远。
婻蒂长长的睫毛,慢慢闭上。
里面有太多要滑落的东西,舍不得让它们夺眶而出。
(五)
我们一生中,总会遇见一次让人流泪的爱情,如果不相爱,生命就荒芜。
婻蒂希望殇硕能阳光地长大,堂堂正正地去爱一个人,爱她,就要牵牢她的手。
殇硕感觉不安,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不安。冲出太子殿,来宣旨的公公刚进来。
解除了太子殿下的软禁。
殇硕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公主呢?”
公公安然一笑“妠烛公主现在在房间里等殿下过去呢。”
殇硕脑袋里嗡的一声,妠烛在房间里。
殇硕握着公公肩的手越发的重了起来。
“我问,婻蒂公主呢?”
公公一脸惊讶,“太子殿下不知道么?婻蒂公主和亲了,婻蒂公主没有和殿下说过吗?”
殇硕步步后退,忽然想起来最后一次见到婻蒂的时候,婻蒂说的那句话“你会带我云游四海吗?”
当时想着皇姐又在取笑自己了,没想到那夜一首长相思就是最后一面。
她为他,选择离开,和亲远嫁。
殇硕忽然松开手,拔腿就跑。推开了已经来到门口的妠烛。
幸好被身边的嬷嬷扶着,妠烛才没有摔倒。
妠烛回身,刚想喊殇硕,殇硕已经没了身影。
妠烛眼睛里有些混沌,你是爱上了婻蒂么?
越是乱世,越是盛世。
殇硕来到婻蒂的房间,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放着,好像婻蒂还会回来一样,婻蒂只是出去玩了,一会就会回来。
想着想着,殇硕就没有出息的抽泣起来。他自己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好像眼泪不不受自己控制,这要比知道妠烛远嫁悲伤来的更加汹涌。
殇硕边哭着边走到床边慢慢慢慢坐下,“皇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怎么能够这么自私?”
一滴一滴落尽棉被里面,从原本的抽泣变成了呜呜痛苦。
妠烛一步一步迈进来,眉心越发的凝重。
感情而已,何必较真?
妠烛走到殇硕的背后,从后面缓缓抱住他,感受着他抽搐的身子,“殇硕,皇姐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成全我们,莫要让皇姐失望,我想皇姐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难过的。”
感情这种事,没理由的。
殇硕胸口涌来一丝丝血腥的味道,妠烛也同样感受到胸口波涛汹涌的血腥。
这一段感情,漫长而劳累。
可妠烛依旧执着不肯放手,也没有办法放手。
殇硕,你为什么不好好爱我?
殇硕,你为什么要选择别人?
(六)
皇帝派出去地密探终于查到了一些端倪,为什么我军节节败退,原来宫里是线人。
夜色黑的可怕那些接近月亮的树枝张牙舞爪的倒映在湖面上。
殇硕睡梦中,梦见的都是这些年来和婻蒂之间的种种。
这种感觉是好久都没有的心惊肉跳。
好像有些东西被埋葬的太久一时之间全部要涌出来。
胸口阵阵疼痛把殇硕从梦中带回来,一股咸腥味直逼出口。
身子半托在床边,一大口鲜血滴在面前,吓坏了守夜的宫女,直呼“太子殿下?”
太子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皇帝闻信赶来,进进出出不少太医。
妠烛被外面的喧闹吵醒,迷迷糊糊的问道“出什么事了?”贴身的嬷嬷小心翼翼的回答“太子殿下吐了好多血,人昏过去了。”
妠烛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胸口一阵疼痛,咬紧牙关。
身旁的嬷嬷大惊失色,“郡主,你的嘴角渗出血了!”
妠烛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我现在已经是公主,还敢叫我郡主?我可是将来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妠烛的表情有些扭曲,那嬷嬷有些害怕连忙跪在地上。
妠烛胸口又是一阵疼痛,呼吸越来越急促,身子一拘谨,鲜血通过洁白的牙齿一点一点渗出来。
妠烛额头渐渐出现豆大般的汗珠。
嬷嬷带着试探的开口“公主要不要请太医?”
妠烛抬手擦了擦嘴边的鲜血,表情有些狰狞的笑了两下。
“你果然爱上了婻蒂。”
她为他,不择手段,却一无所有。
皇帝在门口来来回回,心急里面的情况。太医终于满头大汗的走出来。
“太子怎么了?”
“回皇上的话,太子他被人下了蛊,”
轰隆隆伴随着一道光亮,天空一声闷雷。
“此蛊是控制人的情感,可以掌握七情六欲。”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怎么解毒?”
“找到下毒之人,取走另一只蛊,给太子服下,蛊蛊相吸,毒自然就可以解了。”
太医似乎还没说完什么,自顾自的叹了几口气。皇帝看在眼里,“怎么了?”
“皇上,太子中的蛊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不知道怎么现在才发病。”
起风了,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淹没了原本要说的许多话。
(七)
皇帝若有所思的回到宫殿,命人抓来了妠烛。
妠烛蓬头垢面,一身洁白的衣服上面粘着斑斑血迹,虚弱的跪在地上。
“为什么要毒害太子?”皇帝先声夺人。
妠烛狰狞的一笑,回忆就像止不住的打开了时光之门。
如果当初不是在姻缘庙中遇见了殇硕,不是自己中暑太严重,昏昏沉沉被救,就不会有今天一切的故事。
皇帝对于妠烛的不声不响,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你,是边塞派来的人吧。”
妠烛一口鲜血涌上来,染红一片洁白。
“皇上是怎么知道的?下毒之人就是我。”牙齿上还有些血迹。
“你是被殇硕救回来的,从那以后你就被朕封为郡主。你可知道那日太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太子与婻蒂原本感情甚好,太子相信民间姻缘的说法,就去那里选一个合适的日子,迎娶婻蒂。可是你来了以后,一切变得太快。朕已经查过你的所有行踪了。”
“那皇上还把婻蒂嫁出去?”
“朕不知道太子是被你下了蛊,朕曾以为太子是真的爱你。可是在婻蒂远嫁那一刻起,就算蛊也没有办法控制太子了,你的反嗜,让朕明白了一切。”
妠烛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看了看四周。接近崩溃的说道“我也以为殇硕是真的爱上我了,那么久都没发作过,没想到是因为婻蒂一直在身边,如今婻蒂远嫁,给殇硕的蛊没办法在继续控制他了,爱能战胜一切。”
蛊的反嗜让妠烛的身体成了空虚状态,再也无法支撑的力量让这具身体瞬间倒塌。
侍卫纷纷冲进来,抬走血迹斑斑的妠烛。
原本的话还没有问出口,就到这里戛然而止了。
太子太子,殇硕殇硕。
昏迷的殇硕被蛊侵蚀着太过厉害,一点一点求生意思都没有。
不知道哪里是哪里,他看见了婻蒂,婻蒂对着他微笑。一身红色的嫁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美丽。婻蒂伸出手,看着殇硕微笑。殇硕畏畏缩缩的慢慢伸出手,触碰婻蒂的手。十指终于紧握在一起,没有言语。
“皇弟,好好活着。”
忽然婻蒂的手慢慢抽离殇硕,越来越冷。殇硕就快看不清婻蒂。
全都是慌乱,紧张害怕。
忽然殇硕坐起身来“皇姐!”眼睛猛然睁开。
眼前的场景是自己的寝宫,地上跪着一大堆宫女太医。
一个个看见殇硕醒来,面露喜色。
(八)
殇硕根本不爱妠烛,蛊毒解后,甚至连妠烛张什么样都不记得。
和亲只是权益之计,只能够安稳一时。
皇帝的身体越来越差,三年后,太子继位。
【三年后】
新帝登基,后宫空无。
皇帝觉得如今可以收腹边塞要地了,亲自率兵,围剿边塞。
殇硕这三年来潜心学习,励精图治,养兵蓄锐,只等自己足够强大,只想看看自己皇姐,婻蒂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大战爆发,边塞这些年骄傲自满,兵力自然是跟不上的。
婻蒂与夫君相敬如宾,夫君待她不算亏待,只是婻蒂的心随着穿上嫁衣的那天就死了,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婻蒂知道最近外面战况的变化,知道战况的恶化。
这些年婻蒂无时无刻都想见到殇硕,如今机会来了,才知,人间情事,无道也无法。婻蒂命身边的人收拾好行李,准备趁乱离开。
她没有像娘那样,因为她没有那种勇气。她还想知道有关殇硕的一切。
我的名字是婻蒂,名是寂寞字看破。
她本以为可以有勇气靠着那回忆度过余生,她本以为只要知道殇硕的消息足矣,可是那是本以为啊。
自从那殇硕写的,不负长情四个字流进心里那一刻,自从那首长相思传进心间那一秒,婻蒂下定决心和亲那一念,就再也更改不了这样的结局。
婻蒂不能见殇硕,他的江山不会容下一个和亲女子重返故里。
边塞的落败是注定的结果,当殇硕带兵闯进来,空荡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就像当初婻蒂一声不响的和亲一样。
殇硕的心再也经不起这样的第二次离别。
他竟然像个孩子似得又一次蹲在床边失声痛哭起来。
心痛的感觉是那么真切,殇硕才明白,他和她在一起,笑的时间总是那么多。
这些年,他是靠着等到收腹边疆就可以见到婻蒂,这样的念头支撑着自己。
如今婻蒂又不见了。
唯一的信念没有了,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般。
“皇姐你怎么可以又一次一声不响的离开,你知不知道,你以为你成全了我的幸福,其实没有你我何谈幸福之说?”
他们真是天下最傻最傻的傻瓜,明明他爱她,她却不知道。明明想他,却不能相见,让彼此遗憾终生,明明相爱,却要彼此放逐。
真傻啊,真傻。
(九)
殇硕的天下井然有序,风调雨顺。
只是后宫仍然空无一人。
突然有一日,殇硕大设宴席普天同庆。
封蒂莲为皇后,后宫仅此一人。
殇硕,没有你的余生,很短。
我不想,眨眼之间,已是一生。
蒂莲如今你已贵为我的皇后。
我在你生命中缺席的那四年时光,我用余生来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