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送回去没多久,居然那王氏变成了郑氏,还封了个正二品的贤德夫人。郑氏的孙子还被封了侯爵,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啊,江氏和她哥哥也不敢随便去找李德河了。江氏的哥哥也不想再管这个庶妹的这些事了,只是将原来李德河的那个铺子给了她,让她自生自灭去了。
这江氏本来在这杂货铺里坐在柜台后面看着伙计干活的,猛然看到远处有一人慢慢走过来,竟然是那死鬼李德河,江氏这一吓差点四月里惊得汗湿了衣衫。她还没想好怎么跟李德河说,只好先溜进了布帘子后面,从布帘子边扒开一条缝盯着李德河。
这一看,气得江氏够呛。想那李德河比自己足足大了二十岁,可这几年去京城养尊处优地过着舒心日子,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脸上一点风霜都没有,反倒是比起几年前还要显得年轻一些。反观一下自己,因为这几年自己的嫡兄不管,这小杂货铺一直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的,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的,早就不是当年那二十多岁如一朵盛开的花儿一般的模样。
她在门帘子后面自怨自艾的,那李德河已经进了杂货铺,他看着自己多年的心血,还好这个杂货铺的新主人没有将自己当时格局改变,还是原来的样子,就连那柜台还是当年自己让亲家给打的,都没有换,看得李德河一阵的心酸。
店里的伙计见进来一位穿着杭绸长衫的老太爷,也是觉得有些奇怪,自己铺子里的东西哪里值当让一位老太爷亲自来买啊。可来的都是客,小二只得硬着头皮上去恭敬地问道:“这位老太爷,您有什么需要买的吗?”李德河转脸看向问他话的小二,脸上露出有些凄然的神情把小二给弄糊涂了,怎么这位老太爷跟个怨妇一般呢。
见他半天没回话,小二又问道:“这位老太爷,您是有什么需要买的吗?”李德河终于清醒过来,垂下眼皮问道:“你们东家贵姓啊?”帘子后面的江氏一听问这个,心里急得不行,对着小二使劲打手势,可惜这位小二是位很敬业的伙计,客人进来就只看得见客人了。他很是热情地说道:“我们东家姓江,请问老太爷是不是有事要找我们东家?”
李德河一听姓江,就开始热血沸腾起来,想起当年让江家扫地出门,还让他们串通知府将自己关了一阵子的事来。他脸上当时就不好看起来,想起如今自己的媳妇是正二品的贤德夫人,儿子是正三品的吏部右侍郎,孙子是正三品的平南侯,孙女更是皇上御封的南安郡主,那腰杆子就挺得笔直,连这些年长出来的将军肚都往前鼓了鼓。
小二不知道这位,怎么一听自己的东家姓江,就仿若打了鸡血一般腰杆子也直了,神情马上变得一副倨傲的模样来。李德河挺了半天的肚子,又清了半天的嗓子,这才说道:“叫你们东家来见我吧!就说有故人来寻。”小二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李德河,这老爷子跟自己老板娘是故交?他怎么也没想明白,就冲着帘子后面喊道:“东家,有客人找您!”
江氏在帘子后面气得要吐血,准备今儿事要是过去了,一准儿将这小子辞退了,啥都说,还要不要人活了。她在帘子后面咬牙切齿,而李德河见小二冲着帘子后喊东家,又见帘子边有一根细长的手指头,一看就是女子的,猛然觉得这东家姓江又是个女的,那会是江氏吗?他两步走到帘子前,大手一挥,就将帘子给打开了,露出了江氏那正暗自纠结的脸来。
李德河没想到真的是江氏,又想起那江氏的乳娘说江氏已经死了,这大白天突然看到一个死去的人好好地站在眼前,他一句话没说两眼一翻,就往后倒了下去。这一倒下去就把门外的小二和门内的江氏给吓了一大跳,两人忙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到后院的椅子上坐下。
江氏刚安顿好李德河,就想起要不是这小二多嘴,也不会将这瘟神给抬进来了,她劈头盖脸地就将那小二好一顿训斥,直说得那小二头都快低到肚子上了,这才住了嘴。那小二还准备问问这位老太爷怎么办,一抬头看见老板娘那要吃人的神情,马上闭紧嘴巴一溜烟地去了前面。见小二走了,江氏这才开始认真地打量起歪在椅子上的李德河来。
虽是知道他去了京城,可如今他一身行头可是比知府大人还要厉害啊!不说这杭绸的长衫,就是头上戴的东坡巾上镶的那块翡翠,可就非比寻常。再看身上的玉佩,居然是上好的羊脂玉做成的。她虽没有过这样好的玉佩,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的父亲曾经做过玉器买卖,倒是也见过几块好玉,所以她还是比较算识货的。
这怕不是发了大财回来的,不知道自己的宝儿回来没有。她还不知道李德河给自己的儿子取了名字叫李宗林,还是叫着小命宝儿。这一下她千思百转,不知道怎样做才算是能达到对自己最有利。总算是想起李德河这人虽是好色多情,可有一点还是非常好的,那就是特别心软。记得他那时老跟自己说自己的兄弟对自己家人都不好,可是每次回凓县还是大包小包要给那些不好的兄弟带东西。想到这里,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主意。
等李德河悠悠醒转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己对面有个白衣妇人在那掩面哭泣。李德河猛然想起自己晕倒前好像看到了江氏,就吓得一跳就起来了,嘴里哆哆嗦嗦地说道:“这是哪里?不会是到了阎罗殿吧?”对面那妇人听得自己说话,放下袖子说道:“老爷,这是咱们的杂货铺后面的院子啊,哪里是什么阎罗殿。”李德河看向那妇人果然就是几年前说已经死去的江氏,不禁指着她喊道:“鬼、鬼、鬼啊!”
江氏听得他如此喊也不恼,慢慢站起身来,走到李德河的身前说道:“老爷不要惊,您看看我的影子,如果是鬼怎么会有影子呢。再说了,您再好好看看这屋子,您在这里过了十多年的,应该不会陌生吧!”李德河强忍住内心的恐惧,打量了一下屋内,果然是自己那杂货铺后面的小院,这才放下心来。他看向江氏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江氏听得他这样一问,就说了一个十分凄婉哀伤的故事来,直说得闻者掉泪。那日让李宗辉赶回来后,江氏回到府城,自己的嫡兄知道她被赶回来,怕连累自己就对外谎称江氏已经死了,将她软禁在府里,还让江氏的乳娘把宝儿送了回去。后来没多久听得他们一家子都去了京城才将自己从府里赶了出来,就给了这杂货铺子,让她自己养活自己。而江氏每日里除了管着那小杂货铺,就是想念老爷和宝儿,终日里以泪洗面,憔悴不已。说着,还让李德河仔细看看自己,是不是比那时候要苍老了许多。
李德河这一打量,还真是吓了一跳,想这江氏跟自己的时候虽是嫁过一回的妇人,可胜在颜色不错,年纪又比自己小了二十岁,每日里怎么看也看不够。可如今这个样子,居然比那大了她十六七岁的郑氏好像还要老十岁,心里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李德河拉住江氏的手,却是发现看上去还是那样细长的手指头如今已经粗糙了许多,手上也起了茧子和倒刺,摸上去很是剌手。见他这个样子,分明是已经原谅自己了。江氏胆子大了很多,擦了擦眼角那并不存在的眼泪,期期艾艾地问道:“老爷,贱妾只想知道我们的宝儿如今可好?”李德河拉着她的手笑道:“我们的宝儿已经开始跟先生认字了,非常聪明好学。我也给他上了族谱,取名叫李宗林。”江氏听了一副很是仰慕的神情看向李德河。
李德河好久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了,郑氏对他虽还是非常客气恭敬,可他心里有石头压着,总觉得郑氏没有以前那样柔顺了,就是说着柔顺的话,其实心里根本就是看不起自己的。而江氏对他的样子,则是一副将他看作是天的模样,如何不让他那蠢蠢欲动的男子汉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样被这兄妹俩折腾的事了,就看到了江氏的可怜和她对自己的一片深情,他如今一心只想做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江氏这个人心机很深,见李德河已经上了套,就开始慢慢地套话问他这几年过得如何。李德河已经晕了头,得意洋洋地将家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江氏说了个清楚。江氏听得他家的事彷如天书一般,他的孙子和孙女居然进皇宫就跟到自己家一样方便,这是多大的荣耀啊!自己的宝儿是他们的叔叔,也应该有这样的荣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