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老爷坐在上首的石座上,聆听仓俊说着:“马老侯爷夫人的死对寻香是个刺激,上个月她去慈安寺为周氏设了牌位,请尼姑们为周氏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前些天,她又以还愿之由去慈安寺,去时为庙了带了几车粮食和日用品。显然她怕我们对寻园的地理和布置太熟悉,伺机救走姐姐,所以寻香便让修嬷嬷带着姐姐藏在慈安寺里。我去慈安寺暗查了几日,虽没发现修嬷嬷的踪迹,不过我敢肯定慈安寺有密室……”
仓大和仓二站在仓老爷左右两侧。
仓大眼睛红红地着急地抢过话头,“慈安寺的尼姑们没有武功,如果我们去庙里强收,并不困难……”
仓老爷叹道:“寻香把你母亲藏在慈安寺并非怕我们抢走她,我们没有解药,就是救走你们母亲,难道让她沉睡到死?寻香那么做实则是怕被外人发现仓家的秘密。其实寻香与你们母亲的情谊还真是感人,你们母亲中毒时神态平和,可见她明知东洋人与中土人是敌对的,她一向冷静理智的,却也动了真情,真的把寻香当作好妹妹。唉……”
作为细作身负国家使命,绝不能动私情,若有殉私者,将会受到极惨的惩罚。
仓俊别过头,一滴泪差点滚落下来,仓夫人是他的亲姐姐。他生性凶猛,却极爱姐姐。
夺取中土皇族的政权失败了,这不会受到藤野家的惩罚,因为这样的任务本来就不容易成功。失败了,可以继续努力,甚至一代接一代的努力。但对国家的背叛却会万劫不复。
姐姐对寻香动情义就是对国家的背叛,不只姐姐会受到处罚,她直接亲属都会受到牵连。
因此,仓老爷才会继前面的失败后,用瘟症破坏中土国的秩序,试图以瘟症病毁灭中土人种。
可是偏偏寻香是仓家的克星!竟然找到治愈瘟症的法子!
如果不是寻香手上有睡不醒的解药,仓家会考虑直接杀掉寻香以绝后患。可是她作为寻老将军的后代,不仅有对国家的忠诚,更有一股可以为国家牺牲的精神,不只如此,她能在突来的战乱间,帮着中土国皇上走出困境,依她的智谋,怎么会不防犯仓家呢?
她没去南州,让寻海涛去莲花山带便可知,她凡事先以大局为主。当然,也有另一层想法,想仓家拿银丝粉的解药换取仓夫人的平安。
可是仓家最头疼的是,没有银丝粉的解药,如果有,他们的确先用它换回仓夫人再作打算的。
“父亲。我们还是想法寻找银丝粉的解药吧。”仓二眉头深皱,满脸忧郁。
“还是抢吧!我们可以再来一次更新的瘟症!”仓老大心急如焚。
仓老爷白了他一眼,“你当中土国人真是吃素的?培育黑毒菌,可谓我和你母亲一生的心血!”
“父亲。你不是通阵法吗?能不能寻香中邪,让她自己把母亲和解药送来?”仓老大不死心。
仓老爷嘴角扯了扯,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这个大儿子往日装书呆子,还真是装出毛病了,遇事不是着急,就是没脑子,怎么就没遗传到父母亲一点优良的因子?
仓二愁道:“大哥。若是寻姨把解药藏起来,中了邪术,反而不记得解药在哪,那不是更麻烦?而且用邪阵,容易反噬!你想父亲也出事吗?”
还是老二聪明些。仓老爷扬扬扫帚眉,作出决定:“我们还是去波斯国寻找银丝粉的解药吧。”
仓俊明白,姐夫不是不敢用邪阵,而是谨慎。他们是东洋国花了几代人的心血才培植在中土国的势力,为此耗费了大量的财力和人力,若是一不小心全军覆没,那么东洋国的这付出就全部报废。姐夫是个以国家利益为最高得益的人,他不会为了救夫人,轻易用尽手段和力量。姐夫作这个决定,一定还有别的顾虑,定是怕把寻家逼急了,公开出仓家的身份,那么仓家便难以在中土国再藏下去。
晨光破晓,美丽的霞光浅浅地挂在东面的天际。
寻香一晚没有睡着,感觉到木棚外曙光来临时,整理好头发和衣衫,走出棚外,向谷里走了几步,在一棵树前停下,曾经有一丛红珠菇长在这树下,呆呆地注视着这棵茂密的树,想到,是不是天下有生命的物体,遇到伤害自己的东西时,不是死,就是投降?就象这棵树,为了活下去,原本无毒的,最后也变成一棵有毒的树。
寻海涛和寻飞守在外面,见她两眼通红站在树下发呆,走过来,寻海涛关怀道:“我们再在这里呆一日吧。”
“不知老爷什么时候会回到家。”寻飞找个理由婉转劝说。
寻香转头往谷口外看去,外面是青碧层层的天华林,山上有许多珍贵的药材和珍稀禽兽。又向东北面的一个山峰看一眼,慈安寺就在那个峰头上……仓俊一定会带人去暗查慈安寺。如果仓俊找到仓夫人,将她救走,仓家人最好彻底离开中土。如果下一次,仓家敢再妄为,那么,她便无法再为仓家保守秘密。
心中隐隐作痛,思绪乱作一团,寻香觉得头昏,怀疑是在这里呆得太久,多少有些受毒气影响的关系,她长期服用水参子尚有不良反应,别的人更不堪承受。
或许该离开了这里了,至少对然儿有好处。
“叫醒大家收拾东西,我们出谷吧。”寻香做出决定。
寻海涛惊喜地松一口气,真怕她会这么固执地呆下去。这里可不是好地方,若非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别说他们,夫人和小少爷一直这么住在木棚里可不妥当。
半个时辰后,一队人马便离开沼泽谷,一出谷口,大家都觉得呼吸轻松起来。
“去云溪山庄。”寻香并不想这就回家,她还没有领略天华林的风光,还没去云溪山庄看过。天华林地大物博,也许在某处有着极为稀奇的药材,即使不能治好然儿,能跟红珠菇一样令他愉悦成长。
午时,两匹快马冲进沼泽谷口,看到地上搭着六个木棚,以为棚中的人全进了谷里,激动地下马往棚里查看,却发现棚中空无一物。
这二人正是从外地回来的谷沛林和寻天化。
“夫人他们走了?可是路上我们并没有碰到他们。难道他们去了云溪山庄?”
“应该是。一定是他们在这里没有收获,如果有收获会先回家的。依香儿的作事风格,现在要建医学院和茶学院,她对天华林的资源和云溪山庄没有较细的了解,不会轻易开建两个学院。”
二人上马飞快往东北面追去。
夕阳西下,一队车马不疾不慢地在山道上前进,行到离云溪山庄三十里路处。
沛林和天化快马追上前面的队伍。
柳长河和寻迁的马走在最后,听到后面传来马的嘶鸣,转头望着身后,看清来者,激动大叫:“老爷和天化来了!”
欢叫声回荡在山谷间。
队伍停止前进。所有的人都激动了,老爷终于回来了!
寻香从马车上下来,沛林精神抖擞地跑上来,和她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香儿,我回来了。”
“你可回来了。比我预计的时间要早,我以为你最快要再过半月才能回来。”
“你们捣毁了毒菌林后。我们寻找到第四处邪阵时,发现阵中竟然没有毒蜂坐守,只需毁掉那些石林便可。因此我便先回来,余下的全由官府自己处理了。”
吴妈妈抱着浩然也激动地从马车中下来。
“然儿。”沛林高兴地抱过儿子,亲了又亲,真是宝贝万分。
老王从前面走过来,干咳两声。
“老王大夫,辛苦你了。”沛林恭敬地与他招呼。
“咳咳”,老王看到沛林平安无事回来,还比出门时长得黑壮一些,笑得眼睛眯成线,点点头,指着西沉的太阳,笑道:“林儿,香儿,前面还有三十里路呐……”
“继续赶路吧。”沛林抱着孩子,上了一匹马。
“外面风大,别让风吹着了孩子。”寻香紧张地要抱过孩子。
“怕什么?然儿已经快半岁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从小磨砺起。这点山风有什么经不起的?”沛林豪放一笑,“我还打算从今天起,便读书给他听呢!虽然然儿中了毒在沉睡中,但是红珠菇能令他笑,说明他有知觉。因此,我们应该把他当正常的婴孩子看待,把他现在看不到的事情讲给他听,和他多交流,那么有一天他醒来便不会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是经过这次外出的历练,他对治疗儿子的事反而变得乐观起来。
“好!”老王喝赞一声也上了马,先跑远。
寻香上了马车,那许多要和丈夫倾诉的话,此时一字都不需说,却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慰和支持。夫妻重聚的欢乐令人鼓舞,沛林从原来的忧郁变得乐观,更令寻香看到光明。看着前面跑远的马匹,寻香开心地笑起来。
“桦叔。把马车赶快快些。我们怎么能落后沛林他们太多呢?”
“驾!”
队伍踏着一路红霞,彼此欢快的追逐。当天完全黑沉下来时,大家顺利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