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来了。”下面的人正要笑他上去半天,没采几片茶叶,见寻香来了,连忙招呼。
何庄头把手上采的几片叶子反手放进背篓,快速下了木梯,遗憾道:“夫人。去年这时顶上采到不少黑茶,可是今年茶叶比去年少了三分之一,前些天采了许多,今天总共采了不到五斤。会不会是老王大夫这一个月来这树下挖泥掏树草根的关系?”
“能采多少就多少吧。”寻香蹲下身看着茶树底下,虽然有刨过的痕迹,可是都有恢复原状,绝对不影响茶树的生长。
“实在再采不出嫩叶了,比去年少了足足三十多斤青叶。”何庄头依然可惜的样子。
“反正黑茶都是自用,没有外卖,多出少出都没大影响。”寻香注视着高大的野茶树下的花草和灌木。
“我们去别处干活了。”何庄头和那两个庄民抬着梯子离开,不影响夫人研究茶树。
许氏学着寻香的样子四下查看,绕到茶树一边,蓦地抬头盯着茶树顶上好奇地道,“这野茶树真神奇,极寒时竟然能出早春白梦,春天时能……明明一颗树,意能长出几种颜色?白的,黑绿的……还有红的……”
红的?寻香一惊,这树可从未出过红色的茶叶,站起身见她站在茶树另一边,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去,果然几片深黑的茶叶尖变红了。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连忙挥手向何庄头大叫,“何庄头,快把梯子抬回来!”
何庄头他们还未走远,听到她的声音,连忙倒回来。
“快。把梯子架在这边,我要上去看看。”
“发现什么了?”
何庄头顺着她的视线看上去,也看到几片泛红的叶了,惊道:“昨天早上采过那边,所以今天没再细看那边,一夜间竟有几片叶子变红了?”
梯子架好,寻香利落地爬上树,摘下一片叶子,对着朗朗青天,微眯着眼仔细观察它,发现黑绿的叶身水烟淡的呈现暗红的点斑,叶尖变得最快,所以全红了,看着比秋天的枫叶更显深赤暗淡,秋天的枫叶有几分红得艳丽动人的,这种暗赤显得迟钝枯晦,给人不太舒服的感觉。
“你们看看吧。”寻香把那片叶子递下来,趴在茶树上仔细观察,发觉这边有一片树叶都开始渐渐地泛起暗赤的枯斑。
“这树要到寿限了?这样子象秋冬时季枯败的样子。”许氏先看了叶子,脱口而出心中的感觉。
“怎么可能?秋冬天时这树都不曾枯败过。”何庄头拿过叶子看了一眼,却傻了眼,反驳的吻立即改变,惊赅道,“还真象要枯败的样子。怎么会这样?难道真是老王天天来刨树底,损了树的营养?”
另两个庄民看了,点点头,都同意何庄头的看法。
寻香又摘了一片正常的树叶,和顶上一片没采到的嫩芽,从梯上下来,“何庄头今晨采的茶叶别忙送到茶房去,给我拿回去看看,我怕这茶叶有变化。”
寻香很紧张,这茶树结出的早春白梦可是能助长银丝粉的药效,真怕这茶树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巨变。
众人感觉到寻香的担忧,何庄头皱着眉道,黑茶树的茶都是单独放的,而且夫人都让老王大夫检查过,并没听说有什么异样。
许氏背过何庄头递过来的背篓,跟着寻香匆匆回家。
逸安居里,吴妈妈刚给浩然换下一身衣服,要把脏衣端出去叫洪妈妈洗,走到门口,见夫人神色紧张地回来,心中一紧,“出了什么事?”
寻香看一眼她手上端着的木盆,“别忙出去,先把我的银针拿来,再给我备两个小瓦盆和一盆清水。我去老王大夫屋里一趟。许婶婶你在这里看着这些茶叶,千万别人碰。”走进屋里,把手上的几片茶叶放在桌上,便跑了出去。
吴妈妈把盆子放在屋角。许氏取下背篓放在桌边。
“这些茶叶怎么了?”
“瞧这茶叶,开始变红,而且红得枯暗,不正常。”许氏拈起那片发红的茶叶给她看。
“天。看着象生病了,得了红斑病?我还是头回听说茶树会生病,茶叶都能解毒的呢。”吴妈妈觉得太奇怪了,“两棵树都有这样的叶子?”
许氏摇摇头,“何庄头说昨晨都是好的,今晨发现一棵一边有一片开始变成这样。”
“莫不是有人下了毒?”吴妈妈莫名其妙地幻想与猜测。
许氏笑道,“这两棵野茶树,现在晚上都有人守的,怎么可能会让人给下毒?”
吴妈妈从里屋取出寻香用的银针包放在桌上,又备好两个干净的小瓦盆,放上一盆清水,坐到旁边,怔怔地看着桌上的叶子,暗暗思付,该不是不好的兆头吧?
过一会,寻香从老王大夫屋里取了两个东西回来,“吴妈妈再拿一把剪子出来。”
吴妈妈从里屋拿了一把剪子出来。寻香用煎子煎下一丁点嫩叶,放进一个盆里,先用银针试了试,没有变黑,然后将一个药瓶打开,倒了一点药水在盆里,浸在叶子上。
“夫人,这是做什么?”许氏睁大一双秀目,觉得夫人做的稀奇。
“我看这茶叶可有毒变与病变。银针试毒,这药水可测它是否生病或长虫。”寻香耐心地解释,打开一个盒子,取出一透明的圆镜,对着盆里察看。
许氏歪头看了一眼那镜子,发现盆子和里面的碎叶变得比水桶还大,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能把东西变大?”
吴妈妈扑吃一声笑出来,“这叫放大镜,是西洋人的玩意。这是薜大人送给老王大夫的宝贝。”老王在逸安居和夫人做这种实验很多次了,这镜子对她来说一点都不新鲜,她只关心那发红的茶叶是否长虫,对寻香道:“这叶子看着正常应该没病吧?”
“总是要检查一下才放心。”寻香笑笑,又煎下一块黑绿的茶叶,用银针刺了刺,针头未黑,扔进盆里浸在药水里,观察一阵,没有看到叶面上的药水起泡,或有细小的东西爬出来。
吴妈妈歪头看了一眼那镜子里,笑道,“都没事的。”
“现在单独看看这变红的叶子。”寻香先用银针刺了几下发红的茶叶,针头色泽略略有暗,但不明显。
许氏捂着嘴惊呼,“真的有问题?”
吴妈妈看夫和老王大夫做实验多了,听他们说过许多常识,分析道:“这叶子只是有些气晦?”
许氏不懂地看着她。
吴妈妈解释道,“就象人气阻血暗,没有中毒,但体内毒素集聚,可以令银针发暗,与试出毒变黑的颜色不同。”
寻香笑了笑,“吴妈妈说得没错。恐怕这片叶子真是病了,没有中毒。”将叶子剪下一小片放进另一个盆里,倒些药水,浸泡一会,用放大镜察看。
许氏和吴妈妈一边一个站在她两边,把头往她身前一靠,都紧张地看着放大镜里。一个个黑豆般的虫子从叶子里冒了出来,吓得许氏往后一跳,拍着胸口,“娘呀。这虫子这么大,怎么刚才我们拿着叶子时,它们没爬出来咬我们的手?”
吴妈妈本来看见虫子心中正发寒,被她这话逗得一笑,“傻女子。这是放大镜呀!针尖在它下面都会变成个大胡豆!”
本来发现虫子,寻香心情也紧了,可是被她们弄得也发笑起来,“许婶婶莫紧张。这就是放大镜的特点。没有它,也许我们根本就看不见这些虫子呢。”
许氏定下神,往前两步,继续跟她们一起看镜子下面的虫子,那丁点茶叶在镜子下变得比巴掌还大,上面竟爬了十多个黑色的长得象瓢虫的虫子出来,看一眼桌上那块只缺了一角变红的茶叶,打个颤,觉得全身发麻。
“死了!它们全死了。”吴妈妈大叫一声,许氏身子又抖了两抖,看见那些虫子爬出来后,在药水里浸着挣扎几下,便翻过身子死了,不由紧张得冒汗,用衣袖抹抹额头,望着寻香,“夫人。接下来怎么办?那些茶叶还要制成茶吗?”
“吴妈妈,你看着这里,别让人撞进来动了这里的东西,我去一趟茶房!”
寻香放下镜子,往外跑去。
许氏定定神,看一眼吴妈妈,“我也去。”
吴妈妈咬着嘴角,拿着放大镜,对着两个盆子,神情专注地继续观察。一只手拿起根银针,向一只死了的虫子狠狠地扎去,将它扎得粉碎,同时黑汁四溅,吓得她本能地往后一退,放下镜子,盆里根本看不出一点变化,只是手上的银针变得深黑。脸色一白,紧张地眺望着门外,等着寻香快快回来。
西居内院,青儿刚从宝笙屋里端着一盆脏衣服出来,突然看到一个淡黄的影子,象一样从眼前刮过,冲进西居内院的黑茶室,吓得叫一声,“有贼!”
莫氏从屋里出来,边走边道,“青光白日的,院子里外到处是人,哪来的贼?”
青儿放下盆子,高高举着洗衣棒向黑茶室紧张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