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的事,净慧都知道。经过大年半的相处,净慧和寻香成了信赖的朋友。所以早上寻青向她辞行时,简略地说了家中有急事要上皇城。净慧有些道行,观到杨大人在遭大劫,因此主动写好这封信。
寻香拿着信,感激不已,“谢谢净慧主持。”
“杨夫人。一路平安。”
净慧带着尼姑们诵着吉祥消灾咒为他们送行。
“夫人,外面风大。”吴妈妈和程妈妈抱着孩子,与寻香、莲儿同坐一车。莲儿向净慧作个揖,放下窗帘。
寒风萧萧,人心戚戚。寻香和莲儿身体尚未恢复,马车行得并不快。到未时一干人才到了寻园。
逸安居里,火炉温暖,可是众人仍觉寒意阵阵。再过几天寻香和莲儿生产后便满一月,她们的身体比前阵好了许多。大卧室内早已备好两张婴儿床,吴妈妈和程妈妈抱着孩子进了里屋。莫氏和谷庭仪先激动地进屋看孩子,见到两个漂亮的婴儿,一人抱起一个亲了亲,喜欢得很,却不知哪个是寻香生的。
为了方便祖父,寻香坐在客厅新铺好的软椅上,莲儿的打扮已经恢复成丫环,站在寻香身后。寻青等静候在走廊上。
莫氏和谷庭仪看罢孩子出来,莫氏上前拥抱着寻香,哭道:“香儿。这么久不见你,我们真是想念你们得紧。”
谷庭仪坐到上首的太师椅上,激动地问,“两个孩子,哪一个是……”
寻香掩嘴一笑,“说来真是奇了。因莲儿当时服了催生药,两个孩子竟是同一个时间落地,当时只找到一个可信的接生婆,弄得她手忙脚乱的,把两孩子放在一起,竟然分不清先接生的谁的孩子。刚生完孩子时,莲儿一直不下奶,两个孩子吃的我的奶,所以两个孩子都很粘我,让我都觉得两个孩子都是我生的。”
谷庭仪愕然地看着她和莲儿,“怎么会这样凑巧?”
莲儿脸色羞红,低着头不说话。
寻香道,“与其说巧,不如说是缘份。”
莫氏看一眼莲儿裹得紧紧的胸脯,担心道:“那莲儿现在可有奶水了?”
寻香道:“八天前莲儿的奶水终于下来。两个孩子奇怪得很,成天闭眼瞌睡着,到吃奶时,却是同声同气,真如双生一般,而且我们一人喂一个都不行,两个孩子极有默契,非要一起吃奶,不论是吃我的,还是吃莲儿,都要一起吃。不过总的来说,两孩子更喜欢往我怀里钻。”
莫氏和谷庭仪对视一眼。莫氏道,“唉。反正现在两个孩子都归在你名下了,也不在乎哪个是谁生的。只是能够弄清楚些,我们在给老寻烧香时,才好默默告诉他。”说到此处,莫氏越发激动地双手合十,喃喃念道:“真是寻老将军保佑香儿母子平安。只是寻老将军得再保佑保佑,可别让惨事发生。”
“香儿。你现在怎么打算?”谷庭仪含泪看着她,猜她这样的性格,为了大家的安危,肯定会退步曲就。
寻香抿一下嘴,缓声道:“我想去皇城一趟。不只得救出沛林,有的问题还得彻底解决。原来因为怀孕,有的事不敢动。现在孩子生了,是时候解决问题了。”
“前一次你放虚信给太皇太后,这事恐怕已经开罪于她。她此时应心里应是极怨恨你的。”谷庭仪叹道。
莫氏皱着眉道,“这么可爱的孩子就任他们落到太皇太后手上,将来成为她的棋子?”
莲儿的身子颤了颤,低着头掩饰心中的抗拒。
寻香看一眼莲儿,平静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思索这些问题,寻找解决的办法。铃儿对我们的心不用说,那是一心一意。可是沛林在回家的路上被捉,在这个时候,皇上应是没有心思来想这样的事,如果我没猜错,依太皇太后疯狂的性格,早就想把罗将军网罗成她可用的人。从她种种支持沛林与罗家联姻的事看,罗将军这次敢在路上截人,这事太皇太后应是颇清楚的。于公于私,一双孩子肯定不能落在她手上。”
她原来有许多顾忌,如今似乎豁出去了。莫氏看着她,惊道,“你不怕公开与太皇太后成为敌人?”
寻香摇摇头,“所以我要去皇城。成为敌人不明智,但必须与之周旋。”
莫氏心惊胆战,“你如何周旋得过她?”
寻香咬咬嘴唇,“如果逼不得已,我会同意劝沛林娶罗将军的女儿。”
谷许仪老泪纵横,“本来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可是沛林被这样娶个女人,即使做了夫妻,那日子如何得稳?罗将军的女儿必然听命于她的父亲,而她父亲……唉……”
后面的不说,大家都明白。
莲儿的双手拢在衣袖里,不停地颤抖,抬头看了看谷老夫妇,把想说的话硬生生吞回去。
寻香笑一笑,“现在我们在这里商量,皇城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都还不知呢。具体情况还是待去了皇城再说吧。”
“我只怕你们一到皇城,便一并遭了黑手。”谷庭仪谨慎地道。
寻香坚强道,“太皇太后不过就是想要孩子嘛,如果能救大家,我舍个孩子也不妨。反正我年轻,将来还可以再生。当然,我会尽可能地保住孩子,救出沛林。你们也不必太担心,至少铃儿不会见死不救的。”
谷庭仪心中有一层担忧,“我最担心太皇太后得了你的儿子,反手施杀,让你永远消失。”
莲儿觉得自己要爆炸了。可是昨晚夫人有交待,在老人面前不可暴路她们的计划太多。只得狠狠咬着嘴唇,以免说出激动的话来。
寻香怎么没有谷庭仪的担心?这一次进皇城,可以说也是打仗,而且对手是太皇太后、皇上和罗将军,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这一次她是要讨得一条生路,不只有一条生路,还是一条宽阔的生路。
“这个我有考虑。所以我已经让青叔找人去过陈州找季将军。”寻香不得不透露点消息安慰老人。
谷庭仪得瑟几下,老泪咸口地道,“难道最后真的要……”
寻香摇摇头,一幅大将风范,“不会的。只是我们需要势力支持。我绝不会让多年前的悲剧重演,也绝不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挑动战争。我只是借些势力。”
莫氏听了感觉放心,点头支持,“香儿的智谋深得寻老将军的嫡传。不搏是死,搏也是死,不如努力争取争取。”
谷庭仪捋捋花白的胡须,“好吧。我想这事你深思熟虑过了。在浑水县时,你能用计唬敌,拖延时间,为大家带来生机。这件事,有嘉仪支持,应该不算绝境。”
寻香从衣袖里取出净慧给她的信,“这是净慧主持写的信。她说尚宗皇上出家后,与觉明大师私交颇好,必要的时候可以找觉明大师帮忙,以求个活路。”
谷庭仪慎重道,“这事你可得当心。原来听你说,马老侯爷与觉明最要好,这个觉明又是马侯爷带到先皇面前的。马老侯爷虽然清心寡欲,可是他是太皇太后的亲哥哥,他当初修道也是为了妹妹,本非道心所宿。”
寻香把信放好,“在生孩子之前,净慧和我讲过许多佛理,以及她这一生修佛的经历,曾经提及过觉明大师,说他性格温厚,有时随俗,貌似趋炎附势,实则已深得佛学之道。他与马老侯爷虽相熟在先,但净慧几乎没有提及过马老侯爷的法号,可见先皇在道学上的修为比马老侯爷深,并深得觉明赞赏。”
谷庭仪点点头,“希望这封信能起上作用。”
吴妈妈从里屋出来,小声道:“在山上时。我可是常听妙心师傅说,净慧主持已经得道,能预知未来之事,只是主持不会轻易说破。她给这封信,应该不是随便的一个善举吧?”
莫氏道,“如是这样,那便最好。”
寻香道:“祖父祖母。我决定明天就去皇城。今天与你们过一天,算是陪你们过年吧。”
莫氏刚刚收住眼泪没一会,听她这么一说,眼睛又一红,“这年过着真不是味。不是太阳缺了,就是月亮缺了。”
“只要我们活着,日子终是要过的。”寻香比以前更加成熟沉稳,此言一出,二老得到很大的安慰。
谷庭仪道:“香儿说得好。今天我们好好聚一聚,为香儿她们明天出门鼓鼓劲,好好吃上一顿,祝愿她们很快就能带着沛林从皇城回来。”
“好。今天大家好好过。”莫氏把话放出去,悲伤的寻园又活跃起来。
“祖母寒冬将尽,你可有让廖氏带人留意着老茶树?”愁事谈罢。寻香想起早春白梦的事。
莫氏拍下脑门,“我糊涂了,这几日只记着林儿回家的事,把这事给忘了,我这就让秋菊去找廖氏。”
月鹃把秋菊叫来,秋菊许久未见到夫人,激动地福了一礼,清脆地道:“老太太,夫人。自从我和秋惠去跟廖氏学制茶后,早春白梦这事我们一直掂着,刚进冬天时提醒过廖氏,过年前又提醒过她,她自己也说,应是过年前后老茶树上最易起霜冰。我这就去找廖氏问问,看这些老茶树上可有结出早春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