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担心彩凤她们。”寻香轻蹙一下眉头。
“那两女子可怜。我不喜欢她们,我也不希望她们成为枉死的冤魂。”铃儿慈柔地道。
铃儿拿出个早已备好的蓝玉对钗,插一支在寻香头上,“这对钗我们一人戴一支。”
寻香摘下一只耳环,放到她手上,是金色的花环中镶着一只淡绿的猫眼,“我没好东西,这对耳环我们一人留一个作分别纪念吧。”
铃儿跟寻香一并来到内院,以接皇上为由,将太皇太后又强行接到西院叙话。有铃儿绊住太皇太后,寻香来到墨远斋,却发现修妈妈、谢妈妈和彩凤春桃都不在屋里。而且太皇太后去西院时,竟带走了所有的太监和宫女,似乎不给别人打听那几人不在的机会。
“彩凤春桃会不会出事?”莲儿吓得脸色直变,“我去问问青叔他们。”说罢就往厨房飞奔而去。
寻香讪讪地回到屋里,心中很是压抑。该不会是太皇太后借着贬彩凤和春桃的机会,让人把她们带出去杀掉了吧?后悔早上没即时派寻青暗中防范此事。
“少奶奶。我问过青叔,风伯他们了,都没人知道内院的事。”莲儿很快花容失色地跑了回来,顾不得下体还在伤疼中。
“那他们去了哪里?”寻香一惊,就是把彩凤她们弄出去,不走前面的路,也要绕地里走后面的路呀,难道太皇太后还能给她们插上翅膀?一脚给踢飞出去。而且彩凤和春桃昨晚受了很重的凉寒。
“少奶奶。”吴妈妈悄悄进来,“就在莲儿来找过我后,月鹃找到我,给我说了个信,说早上你们去膳房时,太皇太后便开始让人把十几口大箱子往河边的码头运走了。当时白四在西居门内的竹林下清理一棵莫名死掉的竹子,从半掩的门见到此景,便走到门边,往外一探,发现一口箱子里有血滴到地上,便告诉了谷家祖母。月鹃上来过两趟,恐怕是想当面告诉你,可是不得合适的机会……”
寻香一惊,“月鹃可有说,押送箱子的是什么人?”
吴妈妈惊乱道““她说是太皇太后屋里的两个妈妈和周氏的下人周勇,带着许多人抬箱子出去。不知那滴血的箱子会不会是……”
寻香连忙道:“吴妈妈。你这就出去让寻青带个人一路追出去,暗地里一定要救下彩凤和春桃。”
“我去。”莲儿又飞奔出去,没一会又旋风般刮进来,悄声道:“还好青叔刚才暗中打听了,说柳长河和寻飞早上有发觉异样,已经暗中出去了。”
寻香略松一口气,双后合十,闭目祈祷。莲儿和吴妈妈也学着她的样子,满脸惊忧和虔诚,莲儿还嘴唇不断翕合,直求上天保佑彩凤和春桃不要有事。
太皇太后明日就要离开巡城。在西院坐了一会,便拉着铃儿来到内院,叫上寻香,说想再看看寻家的茶林和田园。皇上去了城里找谷庭仪,因此没再跟来。
寻香把莲儿留在屋里,以等青叔他们的消息,只带上秋菊秋惠。
到了茶林边,太皇太后发现莲儿没有跟来,诧异地问寻香,“往日莲儿与你形影不离,深得到哀家喜爱,明天哀家就要走了,她竟不愿意出来一起走走?”
寻香连忙道:“昨夜莲儿去茶林里找她哥哥,被皇上认错人,抓起来扛在头上,进院门时,她头上被柳条打伤,额头上有个伤不小,我让她在屋里休息。”
太皇太后缓步向山边走去。
“不知明年这棵黑茶树还会不会长出早春白梦来。”太皇太后在黑茶树下徘徊,凝视着树下的草丛和半人高的阔叶植物。
“若是明年又得早春白梦,一定全部送进宫里。”寻香道。
太皇太后走到高处,恋恋不舍地看着满目的青翠,“哀家就要回宫了。”眼神里掠过一丝失落,转瞬恢复平静。
铃儿在一旁道:“回皇城后,我们让皇上在皇家御园里专门给我们一片园子。”
太皇太后淡笑一下,看着她,语重心长,“哀家是老了的人,老了怎么度过都可以,可是你还年轻,未来的路远着呢。”说着轻轻拍拍铃儿的手。
铃儿的眼神闪过一丝天真,娇昵地偎在她身边,“皇姑婆可是智慧无双,将来铃儿进了宫,还指望着皇姑婆教诲和提携呢。”
“你这小嘴儿最是甜。”皇姑婆脸上浮出个满意的笑。
寻香面上无事,心里却牵挂着别的事情。
好在太皇太后心疼寻香怀着孕,在外面走了一会,便带着大家回了屋里。
午后,仍没有青叔和柳长河的消息回来,寻香午休了一会,便主动去太皇太后屋里请安,毕竟明天太皇太后就走了。
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坐在一张榻上,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不舍的话,晚膳时,所晚膳摆在屋里,两人同席而坐,也没叫铃儿过来。
“香儿。你怎么就没问我把彩凤和春桃送去了哪里?”太皇太后为寻香挟上一块鱼肉,放在她面前的白玉碗里。
一整天都没人提这事,她此时主动提起,寻香心里有些惊讶,显然太皇太后一直在留意大家的反应。
“早上,皇上不说了把她贬为庶民吗?香儿以为她们已经离开了呢。”寻香淡然无事的样子,既无惊诧,也无同情。
太皇太后点点头,慈详地道:“你不在皇室,体会不到有些矛盾和无奈。平常的人能够得到皇室的重用,是荣誉和骄傲,可是有的时候也会成为无辜的牺牲品,那不是皇室无情,乃是造化如此。所以身在皇室,常常是好人做不好,坏人却长存。那不是到皇室的人为了自己的死活而任意牺牲别人,实则是有不得已,倘若有的人有事,便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有事,正是将军足下累万骸……国家的稳定,皇室的稳定……都不是容易做好的事。”
寻香轻扶一下头,微笑道:“说到种茶制茶,或者种地种花,香儿听着还懂,可是皇姑婆说的这些大事,香儿听着好生头痛。”
太皇太后收起慈详,严肃地看着她,“记住了,你的第一个孩子,必须由哀家抚养。明年春天,你若不把孩子送进宫,哀家将会再来的。”
寻香心里一凉,脸上不敢表露,以母亲天然的本性表示道:“皇姑婆,身为母亲,要做这样的事,很难舍不下的……皇室复杂,香儿怕他将来跟我一样生得愚笨,适应不了宫里的生活。”
太皇太后嘴角抿起一个笑,“有沛林在朝中,有哀家在宫里,他将来只会地位尊贵非常,幸福无人能比,你不必担心这些。我们说好了,明年春天,你不进宫,我便会再来。”她舀起一碗汤放在寻香面前,“多吃些,让孩子长得健壮些。”
寻香捧着汤,这是她极喜欢的桂圆莲子汤,喝在肚里,没有一点甜意,只有无尽的苦涩。她想顶撞,可是顶撞又有什么用呢?
饭毕,太皇太后也没多留寻香,便让人把她送回逸安居。
这一夜寻香睡得不安稳,莲儿更是一夜未合眼,都盼着青叔他们有消息回来。次日允叫二更,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太皇太后和皇上卯时起程。
寻香连忙起身更洗,换上衣服,来到墨远斋,太皇太后所有的物品已经全部运出去了,只有十来个宫女太监伺奉在左右。
谷庭仪夫妇从西居上来,恭侯在大门外。
“寻香有孕在身,不必送得太远,就到寻园外的竹林边吧。”
皇上和铃儿走在前边,皇上瞟了莲儿一眼,一整昨铃儿都在劝说他暂时放下此次带莲儿进宫的念头。莲儿站在寻香身后,头勾得很低,千般委曲万般无奈,都默默地藏在小小的肚腹里。
看着她这可怜的样子,皇上心中升起阵阵怜惜,甚至有些悔意,他堂堂一个国之君,怎么能用那种手段欺负一个小姑娘呢?虽然他是无意间被害的,可是还感觉对不住纯洁的莲儿。他应该用英雄的气概征服她,让她心悦情服地倒在他的怀里。
铃儿扯扯他的衣袖,他的眼神走神得太厉害,她真怕会被太皇太后发现。
“莲儿,好好伺候主子。”太皇太后把话落在莲儿身上,还握一下她的手,轻拍一下,“若是香儿有什么不妥,我可唯你是问。”面对小小的丫环,她用了“我”字。
莲儿不敢看皇上,只勾着头,轻声应诺。
太皇太后一只手轻轻托起莲儿光洁如玉的下巴,怜惜道:“真是个乖孩子。瞧你这额头上的伤,果然不轻。”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莲儿额头左侧的伤痕,“哀家就要走了。若是你被人欺负过,这时说出来,无论他是谁,哀家都会为你作主。不然,哀家一走,你的委曲便会化为永远的无头冤案。”
所有的人都为之一震。
马老候爷父子不解地看着莲儿,昨夜的事都有所听闻,太皇太后这话,莫非是说莲儿吃了皇上的亏?
寻香、铃儿和皇上却是另一种紧张,难道太皇太后知道道莲儿已经失身于皇上?
皇上眼里闪过一缕喜悦,若是此时借太皇太后之后把莲儿带走,岂不更好?
铃儿把手伸进他衣袖里,狠狠掐了他一下,痛得他差点眦牙。
“你想害死莲儿?”铃儿盯他一眼,眼神发出警告。
皇上心里得瑟一下,还是让莲儿离太皇太后远些好,免得让莲儿成了太皇太后的棋子。手一挥,大步下了寻园的台阶。
“皇上万岁,太皇太后千岁。”
寻园所有的人都恭敬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