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窗纱薄如蝉翼,日光透过它照在偌大书房里,显得屋子格外的亮堂。然而,这样的亮堂却吹散不了屋子里沉闷的气氛。
陈妈妈可怜巴巴地跪在地当间儿,上位的尤争面色阴郁地坐在红木案后的太师椅上,手里的翡翠念珠转的飞快。一时间书房静谧地落针可闻,唯有珠子转动时发出的声音格外清脆……“啪”一声脆响,窜珠串的线绳崩裂了,翡翠念珠噼啪地掉了一地。
陈妈妈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有些埋怨自家夫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不该为了表少爷的事和老爷吵架,毕竟表少年也不是什么好鸟,否则,好好的少爷就能干出在别人家里勾搭人家姑娘主仆的事。
尤争瞪着眼睛,攥着拳头,沉声道:“你先下去吧,告诉夫人她说的事我知道了,让她安心静养,好好养好身子才是,家里的事情就不用她操心的了,交给老二媳妇代管就是。让她一切以身子为重,回头有空我去看看她……至于在家里建庵堂的事等她好了再议吧。”
陈妈妈闻言不敢怠慢,连忙行礼告退。刚走出书房大门,便听到里面传来器皿扔在地上的脆响,想来是老爷在摔东西泄恨,心说,这是何苦来哉,东西又没错,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清楚的,非要摔东西泄恨。这样想着陈妈妈摇了摇头,便快步向夫人的院子走去。
一通宣泄后,尤争疲惫地闭上眼睛倒回了太师椅里,心里是越想越气,恨不得这就冲到王氏面前,问问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否则怎么会借神仙托梦一说来暗示女主当朝一说呢?
那‘参遍空王色相空,一朝重入帝王宫。遗枝拨尽根犹在,喔喔晨鸡孰是雄。’分明是女主武王当政时民间流传的谶语,她这是在暗示青黛进宫要做女主,还是知道了旋儿女扮男装当了皇帝?
若是前者还好说些,毕竟没发生的事情,怎么说都行。若是后者就难办了……那可是自己的结发妻子,难道真要自己再狠一次心不成!?
思忖间,一阵花香飘进,天仙般的美人款款而来,一盘洗的晶亮的葡萄奉上,美人绕到了太师椅后,一双芊芊玉手蒙上了尤争的双眼道:“猜猜我是谁?”
“你还能是谁,自然是我的心肝宝贝蝶儿了。”说着尤老爷抓过芊芊玉手将美人带入了怀中,温柔地捏了下她小巧的鼻子道:“小淘气,又调皮了?”
美人不依地扶去他的手,皱着鼻子,娇嗔道:“谁调皮了,人家不是听说老爷生气了,担心您才来看看老爷的吗?”说完还别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
尤争被美人这勾魂摄魄的小眼神一瞥,立时抛去所有烦恼地与怀里的小美人柔情蜜意地滚做一团。
与尤老爷书房里翻云覆雨不同,朱老爷却来不及换下朝服便一脸焦急地往南跨院朱润英的院落中踱去。
刚一进院,便看见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飞扑着冲着他跑来,后面紧跟着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护着。
朱冷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将她抱起道:“哎呦,笙儿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爷爷,爷爷罚他。”说着轻柔地擦了擦小姑娘哭脏了的小脸,随即,瞪了眼紧随其后的两个老婆子道:“你们怎么看的小小姐的,怎么把小小姐弄哭了。”
两婆子被朱老爷一瞪,吓得立时忘了要说的话,这时朱冷怀里的孩子带着哭腔插言道:“爷爷,爷爷,你快去看看小姑姑吧,小姑姑……小姑姑要死了。”
此话一出,朱冷脑子‘嗡’地一响,整个人倒了下去……
良久过后,朱冷朱老爷慢慢转醒,待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寝室的床上,身边围满了的儿孙,他们一个个神情紧张地看着自己时,朱冷忽地想起之前在院子里时小孙女趴在自己耳边说的话了……他一时悲从中来:“闺女啊闺女……我苦命的闺女,你怎么就这么去了那,你怎么就等等为父呢,你让为父好生心疼啊。”说着朱冷的眼泪劈了啪啦往下掉,一时全然忘了身份形象,犹自在那嚎哭不已。
一旁坐着的妇人道:“老爷,您快别哭了,让儿女们看了笑话您。”
朱冷闻言生气地兜头蒙起大被转过身去道:“笑话什么笑话,谁爱笑谁笑去,我这辈子窝囊了一辈子,临了,也不能为我闺女洗刷了冤屈,现在她死了,我还不能为她哭上一哭?!”
朱夫人见状眼圈一红,随即意识到还有外人在场,连忙没好气地杵了他一下道:“你哭你哭,你可劲的哭,瞧你这点出息,也不嫌丢人。”说完,站起身形冲着个白胡子的老者敛衽一礼,随即引着老者出得门来道:“李太医真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众人见朱夫人出去了,便也跟了出去。
李太医很是理解地道:“夫人不必多礼,老朽也是为人父母之人,很能理解朱大人一颗拳拳爱女之心。”
朱夫人敛眉笑道:“李太医今儿个多亏了您了,要不您在这,这会儿一个,两个都病了可要了我的命了。不知我家老爷和主子娘娘都什么病啊?”
李大夫道:“朱夫人不必忧心,朱大人身体强健,并不病症,这回晕迷只是咋闻主子娘娘患病,一时气迷于心才晕了过去,只需吃些补气凝神的药即可。至于,主子娘娘身体,夫人更是不必忧心,主子娘娘身子很好,这回会晕倒乃是节食所致,只要按时膳食,想来不必要药,便可无药而愈。”
朱夫人听了放心地冲着一旁站着的男子道:“怀仁你随李大人去抓药,我去陪你爹坐会儿。”说着儿女们摆了摆手,须臾间,众人纷纷行礼散去,一时间,刚刚还熙熙攘攘的屋子,这会儿就剩下了朱夫人和朱老爷两个人。
朱夫人看了眼床上蒙被痛哭的朱老爷,无奈地走过去,坐在床边,叹道:“好了,老头子别再哭了。一会儿让润英看见了,心里该不好受了。”
“润英?是啊,我的润英要是在天上看见了也会难受的……我苦命的润英……”说着朱老爷挣扎地坐了起来。
“爹,你叫我。”说着珠帘晃动,一位体态丰盈的女子由着两个娇小的丫头搀扶着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