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修罗场
天上没有星子,更没有月亮,漆黑得像一个大洞,让人有些颠倒分不清上下,似乎一失脚就要坠进去。
花千树已经不知道自己困在这里多久了,上不去,也下不来,身型颜色越来越淡,再这样僵持下去,她恐怕还没变成魅生就先交代在这长流山山崖。
即便她有再大的执念支撑也受不住周身缠绕的戾气,决不能再拖下去,一定要想办法速战速决。
她提一口气,咬紧牙关,慢慢接近,烟雾缭绕中,终于看见一株紫黑阔叶,散着淡淡灵魂之气的草植,那便是结魂草了!
千树湿了眼眶,伸手摘得一株结魂草,迫不及待的将它置于胸中,原本已经近乎透明的身体有了隐隐的形状,她舒了口气,嘴角上翘起一个满意的弧度。
突然,胸口如撕裂般疼痛,那是有什么东西在胸中疯狂生长所带来的撕扯,她甚至听到根茎延伸的撕拉声,那疼痛让她无法忍受,手失了力气,一个没抓住,坠入山崖。
那能让三界千万神兵都不敢触及的戾气将她伤的体无完肤。
因着引力迅速坠落,伸手却抓不到任何能依托的物件,千树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悲凉,让她想到自己前世临死前的一幕,也是同样的企图抓住什么,最终握在手中的只是带着血腥的口气,耳边还有他猖狂的笑声和婴儿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将她推向无边恐惧的地府。
一切都带着浓浓的苦楚和微微的桃花色跌落凡尘。
胳膊传来隐隐的疼痛,千树不禁皱眉,胸口的疼痛开始减轻,她睁开双眼,过了初期的迷蒙才得以清明,自己的身形在结魂草的作用下已经完全形成,只是还没有魂魄只是一副皮相,看来长流山山崖并没有真真要了她的命,顿时安心了些。嗅到刺鼻的腐臭味,耳边隐约传来一阵阵鞭打和惨叫,这才开始打量起自己所处的地方。
花千树永远不会忘记在房间里看到了一切,那本是一件顶华丽的屋子,但完全变了模样,如果一定需要一个词语来形容的话,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地狱!
难道自己被鬼兵再次抓回了地府?!
空气中悬浮着一种低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她总是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但又和以往在地府的感觉不太一样。
直觉告诉她,这里比地府还要可怕。
她仔细回忆跌落山崖的细节,竟然发现自己想不起任何一个片段,莫名其妙的被抹去了那段记忆。
“请问……有人在么?”花千树壮着胆子慢慢摸寻,之所以说摸寻是因为这里实在太黑,这里的黑鱼地府的黑不同,地府的黑是单纯的黑,没有任何灯火的漆黑,而这里的黑是将一切都汩没,吸纳的黑,无形中带给人一种心生的惊恐。
周围没有半点风,花千树紧张到开始觉得炎热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呼吸莫名的絮乱,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味一点点通过鼻子扩散到她的脑细胞。
突然不敢靠过去,只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是脚还是忍不住的一点点移动着到了洞前。
滚滚而来又带着热浪的血腥气浪将她瞬间湮没,花千树发出一声极度恐惧的尖叫声响彻八方,然后捂着脸跪在了地上。
难道这里是传说中位于昊天大陆至南边的修罗场?!
修罗场的主人是轮回在三界之外的王,不受三界的控制,自成一个王朝,传说中修罗王骨荀外貌极其丑陋,生性残忍,每日以人心为食,他的灵力有多强大无人知晓,一万年前的四王之战就是玉皇为了收复极南之滨联合妖界,鬼界展开的战争,当时兵力相差甚远,玉皇联合三王百万之众却不敌修罗十万精兵,落荒而逃。最终订立协约,日后互不干涉,分域而治。
花千树自认为在鬼府见过多少的血腥恐怖的场景都没有如这般的修罗场!
眼前有一个山洞,无数的尸体一层又一层把整个洞口都填满了。浓烈的酸腐尸体味道扑面而来,满目都是凌乱的尸骨,风干的肢体上有曾经潺潺流淌如今又凝固的土红色血迹,已经腐烂的麻袋,粗布,麻绳缴缚在一起,尸骸杂乱无章,更骇人的是所有的尸骨都没有头。
真真是惨不忍睹!
可是四周根本就没有一点打斗过的痕迹,这些人分明几乎都是一招毙命,竞相被屠戮。
花千树一边呕吐一边用四肢想要爬得远一点,却隐约听见什么声音,虽然微弱,但是清晰,难道还有幸存者么?
强逼着自己转过头去,在一堆尸体之上,看见了那个脖间缠着脐带的婴儿,一只手被硬生生扯断,胸口中央一个大洞,完全穿通,心肺皆被掏走,竟然还有一丝尚存在微弱呻吟。
花千树顾不得许多连跌带爬的滑进坑里,在一堆尸体中艰难的攀爬,手触及到那些黏糊糊的血肉和不知是什么的粘液,让她不住的干呕,却依旧手脚并用的向前攀爬,只因那是个婴孩,她甚至听见了婴孩气斯游离的哭声,那样的熟悉。
“孩子,孩子……你……你怎么样?”花千树想起前生曾经历过的人间惨剧,鼻子酸得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拼命忍住,却又不敢碰那孩子的身子,怕一个触碰他便再也不能呼吸,微微颤抖的双眼紧紧闭上再也不能如蝶翼般颤动。
她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谁能告诉她应该怎么办啊?
前世,她不过就是一个被人活活破腹夺走了孩子的人,现在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面对同样被挖空心肺的孩子!
那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胸口的起伏也慢慢缓慢,失血过多的脸色苍白中还带着紫黑,花千树顾不得其他,轻启嘴唇念动咒语将胸中的结魂草一半渡给了他,结魂草遇到人体迅速的生长,盘根错节的填满了他的心肺,气息随着也平稳些许,不仔细看以为是熟睡的婴孩罢了,低头吻上那婴孩的额头,凉如死人。
此刻,这孩子,也变得与花千树一般,人不是人,鬼不是鬼,违背天道伦常的存在于这世上。
好在,还有彼此,不会孤独。
花千树双眸掩饰不住的温柔全数落在了角落里的暗影眼中,他狰狞的面具下,凤目微挑,深沉的如千年的深潭望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