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夜的黄昏里跟我走吧，向我讲述从未有人提起的故事。带我回到朝思暮想的故乡，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就在你手中，带我飞向彼方。在无尽的狂风里信徒们找到了天堂，毁灭的寓言不过是重生的催眠曲。安慰着，在我的梦境里。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就在你手中，现在带我到那彼方吧！我相信那些看不见的幻想，在痛苦的世界里我寻找着开启神秘高贵之门的记号，在世界上我不停地追寻着。在夏夜的黄昏里跟我走吧，向我讲述从未有人提起的故事，带我回到朝思暮想的故乡。打开那扇门的钥匙就在你手中，带我到那彼方，那黄昏的彼方。
——《黄昏之钥》
2032年5月15日/土曜日/晴
匆匆吃过早餐之后，我怀着沉重的心情来到后备指挥所了解最新的状况。以前我只在演习的时候才来过后备指挥所，没想到面临现在这种危机时局它居然真的被启用了。从结构和功能上来讲，它和第一作战室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别，这也是为了让有关人员能够在第一时间适应这里的环境。说起来昨天光顾忙着重建参谋处的事情了，还没来得及找贝克好好谈谈。
进入后备指挥所之后，给我的感觉是这里显得比较安静。米修斯教授正全神贯注地盯着一块屏幕，埃琳娜还是坐在原来的座位上，维基和史密斯在旁边小声交谈着什么。也许是因为时间还早，所以没有看到贝克的身影，不过看到这些老同事们都平安无事，我的心里也稍稍得到些宽慰。
注意到我进来之后，史密斯热情地跑过来跟我打起了招呼：“长官，你真的回来了？”
“前天晚上接到通知就第一时间赶回来了。指挥中心怎么样了？大家都还好吧？”
“那天多亏了贝克处长及时下令转移到后备指挥所，我和埃琳娜、维基才没出事。”
此时埃琳娜和维基也过来了，埃琳娜接着史密斯的话说道：“不过作战处那边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有六个人没能跑出来。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不过还是欢迎你回来，长官。”
我明白埃琳娜的意思，现在埃利亚基地的状况实在是不适合再回来。我苦笑了一下：“看到你们没事我心里就好受多了。”
“罗亚，你回来了？还是让我们坐下来聊吧。”米修斯教授的声音听起来比前几天又苍老了十年，“史密斯，不好意思，能不能帮我们弄点喝的，我感到有点口渴。”
“好的，教授，不过现在只剩下咖啡了。”史密斯没等说完就到旁边的速溶咖啡机开始为我们倒热咖啡。
我拉了把椅子坐在教授的旁边，一时间反倒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了，倒是米修斯教授先说道：“罗亚，霍夫曼的事情我感到很遗憾，希望你能节哀顺变。”
“你也是，教授。我知道你和宙星北部长是多年的老友了，谁会想到突然之间发生这样的变故。”
“没错，谁会想到呢。”教授接过史密斯递过来的咖啡吹了吹，然后抿了一口继续说下去：“哎，前天我都已经到了索利斯基地，准备参与处理B612基地的后续事情，结果却突然接到这种噩耗，真是犹如一记晴天霹雳直接打到了我的脑袋上。我只好把助手留在那边善后，一个人先行返回。”
“我何尝不是。”我喝了口咖啡提了提神，“在阿瓦隆基地，正当我以为要开始一段人生新的旅程之时却得到老爷子霍夫曼遇难的消息。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两位长官，幸亏那天你们不在，你们是没有见到当时那番惨烈的场景，整个埃利亚基地里头简直就像地狱一般。”维基说道。
“是啊，现在回想起来还感到阵阵后怕。”史密斯也附和道，“所有的防御设施在拉法尔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在屏幕上看到一道道闸门就像纸片一样被轻易的突破，拉法尔所过之处所有的活物都难逃死亡的厄运。”
听了他们的述说，我问道：“听说老爷子和宙星北部长当时都在作战室？”
“是的，”埃琳娜回答道，“不过在拉法尔突破二号闸门之后，我们就转移到这里来了。霍夫曼和宙星北两位老爷子则不放心部下返回各自的部门，没想到在半路上……”
“这就是命运，不要去责怪命运三女神对人生的捉弄，”米修斯教授宽慰道，“悲剧既然已经降临，那么我们只有去坦然地面对。”
“教授，现在你是科学与技术部的部长了吧？还没来得及问你那边损失怎么样了？”
“你小子是想问为什么这种时候我还不回去收拾烂摊子，居然能悠哉悠哉地呆在这里，对吧？”教授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继续说了下去，“要说损失，这次确实不小，主塔里的几座实验室现在都不能用了，当然最要命的是有十多名科学精英的丧生，他们可都是我和宙星北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才。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想到这儿就真的让人感到难过。不过好在埃利亚基地的北侧我们还有两座实验室可用，原来在B612基地的那些科学家现在有不少可以调回来帮忙了，还记得舒曼教授吗？”
“当然记得，不过上次很遗憾没能亲自见到他。”
“他要继续收拾那边的烂摊子，所以这次没能回来，不过他还是让我谢谢你，上次不是你在第一时间带队赶到并稳定住了局面，那里不定还会乱成什么样子呢。”
“他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教授又喝了一口咖啡：“罗亚，你也用不着谦虚。至于提到收拾烂摊子，你也知道像我这种人一向不太擅长行政管理这套，所以我让莫妮卡去全权处理了，反正她以前就是部长助理，对付这种事情要比我这个糟老头子强多了。当然某种程度上我也可以算是在收拾烂摊子，别看我现在表面上很清闲，其实我可是要想尽办法实时监视着拉法尔并分析它现在的状况。在当下这种局面我这个糟老头也只能做到这些了，作为一名科学家想想都感到可悲。”
“教授，你也不用如此自责。”史密斯在一旁劝慰道，“我们这些人不也是，每天亲眼看着拉法尔不断地长大，但就是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无论问任何关于拉法尔的事情，得到的答复总是‘拉法尔是皇国至宝’这一句话。教授，拉法尔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皇国的至宝会大肆屠杀我们那么多的同胞？”
“皇国至宝？现在想想全都是谎话。”维基有些激动的说道。
“你们这些家伙，刚才说的那些话足够让你们被流放到修罗地狱中去了。”正在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的时候，被从我们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着实吓了一跳。不知何时贝克已经走进了作战室。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吱一声。”我有些没好气的问道。
“现在你们不就全都知道了嘛。”贝克面带着严肃，“我已经进来好一会了，但是你们聊的似乎有些太投入了居然都没有察觉。要是宪兵队队长贝利亚听到刚才你们那番话，后果不用我说你们也明白。”
“贝克，我明白你的用心，但现在还谈什么后果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既然来了，也一起来聊聊吧。”教授继续保持着自己不紧不慢的语调，“刚才说到哪了？哦，对了，拉法尔是什么？当然是终极的B’T，不过这么说也不完全正确，因为拉法尔跟我们之前制造过的所有B’T还是有很大差异的。我们之前制造的B’T无论怎么看都只是‘有智慧的机器’而已，无论是把它当成一件武器还是我们的伙伴，无论它们多么充满情感和智慧，但在本质上都可以认为是由金属材料制造而成的一种机器，只要按照设计图纸制作出零部件然后再组装好，等着主人注入血液启动它就行了。
但是拉法尔呢？显然拉法尔不是这样的一种东西。从五年来对拉法尔的观察可以得知，它应该是一种生物，它具有生物的很多特性，但是又不同于自然界中真实存在的生物，拉法尔可以吸收所有其他生物然后把它们的特性转化成自己的特性，我想当然了这也包括人类的智慧。”说着教授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又继续说了下去，“以前人们常说生物体是大自然创作出的一部构造精巧的机器。但是相比之下，拉法尔则要比生物体更加精巧百万倍。当然拉法尔在另一方面也确实表现出了不少机械的特性，如果说之前的B’T是像生物的机器的话，那么拉法尔则正好相反是一个像机器的生物，可以这样说从来没有一部机器或者一种生物像它一样如此的坚不可摧。”
“我想我有点明白了，拉法尔是融合了生物和机械特性的一种全新的东西。”史密斯似乎有所顿悟，“这不正好是高宫钢太郎教授的研究领域——生物机械化论嘛。”
贝克看了一眼史密斯，说道：“你说的很对，这也正是我们请他回来的原因。现在他是除了皇帝以外这方面最大的权威了。”
“说起来，修罗地狱现在怎么样了？”我有些关心的问道，“听说那里还出现了一个小拉法尔？”
“那个小拉法尔已经被拉法尔吃掉了，这也正是拉法尔今天如此安静的原因。”教授又继续喝了一口咖啡，“因为它需要消化食物，不过修罗地狱那边可就不乐观了，现在我们已经完全失去跟那里的联系。高宫教授是死是活现在只有天晓得。”
“不过既然小拉法尔已经被消灭，拉法尔现在又处于安静期，我想修罗地狱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了。而且龙中校也被关进了修罗地狱，以他的实力相信一定会保护高宫教授的安全。”埃琳娜说道，“不过我还是有个疑问，我们为什么要创造出B’T以及拉法尔？如果说是为了人类永久的和平，那怎么会允许拉法尔这种不分敌我滥杀无辜的存在？如果说这是皇帝的一个失误，那么为什么不下令销毁这个不祥之物？”
我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把杯子放下，接着埃琳娜说道：“也许这根本就不是失误。”
“你这是什么意思？”贝克问道。我望了望门的方向，看到房门确实被关严之后，决定不再跟他们打哑谜而是把我前几天搜集到的关于机械皇帝的资料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也许是被我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住了，当我讲述完之后教授和贝克等人还沉浸在历史的回声之中。好半天，贝克才开口问道：“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儿听到的？”
“抱歉，关于这点我暂时还无可奉告，不过我可以保证我所说的内容绝对属实。”
“你是说皇帝原本是个炼金术师？拉法尔实际上是荷姆克鲁斯？”教授打破了沉思，不慌不忙的问道。
“是这样。”
“这可得让我好好想想，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教授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那样子就像是一名科学家在实验室中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维基问道：“教授，你弄明白什么了？”
“如果罗亚所说基本属实，那么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清楚了。根源、动机还有现在发生的一切。”教授又喝了一口咖啡润了润嗓子然后继续自己的分析，“首先说说拉法尔，既然拉法尔在文艺复兴时期已经被制造出来，那么拉法尔之卵为什么直到五年前被移交到我们手上之后才真正的开始孵化成长？”
“是啊，这个问题在调查的时候也一直困扰着我。”我插话道，“我想一定是因为在技术上还有某种缺陷，而且很可能这是个皇帝本人在有生之年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你说的很有道理。”教授肯定了我的想法，“那么这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技术障碍呢？这就需要先回答第二个问题，拉法尔被制造出来是用来干什么的？拉法尔当然不会是皇帝心血来潮制造出来的宠物，皇帝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即便是经过了五百多年的岁月依然要坚持完成拉法尔，可见拉法尔对皇帝陛下有多么的重要。当罗亚提到炼金术和荷姆克鲁斯这两个词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拉法尔的真正用途是什么了。我们每个人的肉体都有败坏的那一天，最终会化成尘土重归自然，即便是利用皇国最先进的科技对肉体进行改造，也只不过是让我们再多活几百年而已，看看我们的那些前辈有谁能真正做到长生不老？答案是没有人。皇帝做为一个炼金术师他最大的梦想自然是永生，而拉法尔就是能让他永恒存在于这个世间的全新的身体。但是这里显然有一个问题，如果说拉法尔是终极B’T的话，那么它和其他B’T倒是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它也有智慧。如何让一个有智慧的生命体完全服从于自己？这恐怕才是阻碍皇帝完成拉法尔的最大障碍。而我们皇国制造的B’T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性是什么？”
“哦，是绝对服从自己的主人，所有的B’T都绝不会违背主人的命令。”史密斯瞪大了眼睛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表情显得既惊讶又开始有些兴奋，“而拉法尔的主人正是皇帝陛下本人，只有完全弄清楚让B’T服从自己主人的所有因素，皇帝陛下才会开始让拉法尔之卵进行最后的孵化。”
听到这里维基显得有些激动：“这么说皇国也好，B’T也好，都只不过是为了完成拉法尔才存在的，所谓的人类和平不过是一堆谎话。那么我们到底算什么？我们的理想到底算什么？”
“让一个智慧体去完全服从另一个智慧体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教授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之后把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B’T也好拉法尔也好，他们之所以跟以前的机械有划时代的区别正是因为它们被赋予了像人类一样的智慧，它们不仅拥有超人一等的勇气更是具有独立思考能力的生命体。但是独立思考本身不正是和绝对服从相矛盾的一件事情吗？想把完全相反的两样东西进行调和，这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挑战。维基你说的很对，现在回头再看看过往的一切确实都是满纸谎言，我现在才明白以前一代又一代不断改进的B’T不过是为了最终完成拉法尔的试验品而已。所谓皇国的至宝其实应该叫做皇帝的至宝才对。‘在我们竭尽全力自觉地根据一些崇高的理想缔造我们的未来时，我们却在实际上不知不觉地创造出与我们一直为之奋斗的东西截然相反的结果，人们还想象得出比这更大的悲剧吗？’但是皇国不是陛下一个人的，皇国的理想是属于我们每一个人的，它不等于陛下个人的奢望。维基，你也不用太过激动，只要努力为之奋斗那么我们的理想就是真实的。你说不是吗，罗亚？”
我微笑着答道：“教授你把话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这时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发现时间不早了，所以决定和教授等人告辞。“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还有事先撤一步了。对了，教授，你预计拉法尔现在能休息到什么时候？”
“这可不好说，不过我估计小拉法尔也没那么好消化，至少也得一个白天吧，也就是说至少今天它应该不会再闹腾了。但是当它再度行动的时候，我相信它会最终羽化成完成体。”
“你真的打算进入禁区去抢回老爷子的遗体？”贝克突然在一旁问道，“我听希斯拉德说了，你们总参谋处正准备此事。”
“没错，确有此事，而且我决定就在今天行动。”
贝克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阻拦你也没有用。那你要多加小心，指挥中心会全程在后边支援你。”
这时教授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起一个有些古旧的魔方，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魔方，现在我的注意力又被教授的这一举动吸引了过去，“教授，没想到你也是个魔方爱好者。”
“爱好者谈不上，以前年轻的时候我喜欢玩一些竞速，但是现在我只是想单纯享受下转魔方的乐趣。”说着教授已经把魔方的次序完全打乱了，然后开始不紧不慢的逐步复原，“到我这把年纪了，速度已经不是最重要的，而是在还原的过程中慢慢享受留给自己思考的时间和空间。这个魔方对我而言有着特别的意义，因为它是宙星北教授在我十五岁生日的时候送给我的礼物。”教授暂停转动手里的魔方，非常郑重其事的看着我，“现在魔方还在，但是宙星北却已经先行一步了。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是我请求你能把宙星北的遗体也能找回来。”
听了教授的请求后我赶忙说道：“教授你也太客气了。你的愿望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完成。那我先行告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