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吕程从学校拿回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全家人都沉浸在了幸福与骄傲之中。虽说大家都不知道那所大学究竟是怎样一所大学,对于大学所在的邯市也没人去过,但是对于这个从没出过大学生的农村家庭来说,如今有了个“高级知识分子”无异于今年得了一个很意想不到的收成。
“程子”,吕程爸一边卷着旱烟一边喊着他的小名:“啥时候开学,赶明儿个让你妈买捆烧纸,跟我去祖坟上磕头去,这是祖宗保佑啊”!说完喜滋滋的点上卷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没想到吸得太猛了,呛得治咳嗽,最后脸也红了,眼泪也下来了。吕梅赶紧把水杯给爸端过来:“爸,弟弟考上大学看把你高兴的,都年轻好几岁了。好事又跑不了,你就不会慢抽”。“嘿嘿”,吕书来接过闺女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憨厚地笑着。“咱爸就那样,看着儿子有了出息,比他自个儿捡个金元宝都高兴,嘻嘻”,二姐吕兰也笑嘻嘻地说。吕程看着老爸和两个姐姐说着话,地笑着:“爸,我妈呢”?这个时候,应该是全家都在一起享受幸福的时候,怎么从学校回来,老妈没在家呢?
“早起你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时,咱妈说去镇上买点菜去,回来做好吃的犒劳犒劳你,这都小半天了怎么还没回来,要不我骑车去迎一下”。二姐说着就起身要出去,吕程了解二姐的脾气,说干啥立马就要去。
“不用迎她,昨晚上就跟我说了,今天她顺便到你镇上的表舅家去看看,晌午前一准儿回来。估摸着这会儿跟你舅妈卖弄呢,去年你表弟考上了卫校,你妈眼红的两宿没睡好,这会儿自个儿儿子考上大学了,还不好好显摆显摆。呵呵。”
“程子,明儿姐带你去城里买两件好点的衣服,去了大学别让人看不起咱,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顺道都买了”。
“大姐,不用了,入学通知上都写了,公寓式管理,被褥、脸盆、洗漱用品啥的入学时学校里发”。
“额”,吕梅从爸手里拿过入学事项通知看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大门有开门的声音,吕兰急忙跑出屋子:“肯定是我妈回来了”!
吕程也起身正要出去看看,就听见院子里一个粗犷的声音:“打小我就说这小子有出息,尿炕都能画出地图来,哈哈哈。”一听就知道是表舅的声音。表舅张天中在镇上开了一家五金店,平时两家走的挺近乎,这不听表姐说今天吕程拿通知书回来,非要来家里祝贺一下,就这样把表姐的自行车放在他的电动三轮上,一起回来了。
屋里的三个人见亲戚来了,都迎了出去。
“行啊,程子,真不白给,去年你表哥考上中专,今年你又考上了大学,咱家真是好事连连啊。今天我要跟姐夫好好喝几杯,高兴高兴,姐夫,把你那好酒拿出来啊,别抠唆的啊,孩子这有出息,以后你跟我姐就等着享福吧。哈哈哈。”表舅说话素来爽快又大嗓门。
“天中来了啊,快屋里来。今天你就放开了喝,我陪你喝个痛快”!
“哈哈哈哈”!
大伙进了屋,旅程妈跟两个姐姐去厨房了张罗午饭去了。剩下爷儿三个又唠了起来。
“程子,《录取通知书》呢?拿来我看看,啥专业啊”?
“表舅,也不是啥好专业,植物保护。”
“植物保护?那学成是干啥的”?
“说白了也就是植物医生,给咱地里的庄稼果树啥的治病的”。
“不错啊,咱都是农民出身,学这个不忘本,也有出路的,听说去年王堡子的王瘸子葡萄树出毛病,镇上老徐店里的农药都用遍了都不行,最后不知怎地,从县农业局整来一个专家,给树打上了吊瓶,还真给他治好了。以前就知道人病了打吊瓶,这树也能打,还第一次听说呢,不过人家还就是牛,给你治好了。你这个以后也是专家的苗子了“!表舅对吕程的未来充满了憧憬。
“是吗?我怎没听说,要听说有那新鲜事,咱也去见识见识,给葡萄树咋打吊瓶,树也没血管,搞不懂。”吕书来说着把卷好的一支烟递给张天中,张天中摆摆手,掏出一盒春城:“来,姐夫抽这个。”“不,那个没劲儿,我抽惯了卷烟。”张天中就自己点了一支。
刚刚读完高中,吕程还是比较木讷,再加上本身有些内向的性格,所以跟两位长辈也说不上什么东西,就是你有一问我有一答。后来张天中就跟吕树来聊起了家常。吕程借上厕所的机会溜进了厨房。呵,妈跟姐姐正忙个热火朝天呢。择菜的,炖鱼的,烧火的,一边干一边聊着吕程的事。
“妈,昨天我给宝奇打电话了,说他小舅子的大学通知书下来了,把他也乐坏了,说忙乎完这几天也回来高兴高兴。”
大姐夫侯宝奇,十年前跟大姐结婚后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为了给孩子挣家业跟同村的包工头去了市里干建筑工,家里没啥事,一年也就过节时回来一个多月,家里都扔给了大姐照顾,好在孩子现在上学了,家里老人身体也挺壮实,孩子跟着老人吃住,所以吕梅时不时地回娘家来看看,这不听说今天弟弟去拿通知书,一大早跟婆婆打了声招呼就过来了。
“忙就别让他回来了,耽误工还搭上来回挑费,过年时歇了工,程子也放假了,正好一块再聚”。老妈总是那么精打细算。
“对,大姐,让姐夫别回来了,给小磊小森他们挣钱娶媳妇,顺便也给我准备点结婚压腰钱。”吕兰吐了个舌头对大姐说。
吕兰比吕程大一岁,今年二十,吕梅比他们大的多点今年二十九了,吕程本来还有一个哥哥的,比吕梅小两岁,小时候跟大人去镇上赶集走丢了,自此杳无音讯。大姐结婚生子后,照常过起了日子,二姐这里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去年有人给介绍了一个邻村的小伙,处了几次还比较谈的来,那小伙子是电焊工,也算技术工种,人也勤快能吃苦,这不准备今年年底明年年初的把婚事给办了。
“你就惦记你嫁妆吧,你自己这些年还没挣够啊”,大姐接着又对妈说:“程子的学费你们够吗,不够我给凑点。我刚看了入学通知,入学一次性要八千多呢。”
“八千多?去年你表舅家表弟上卫校不是才两千吗?”吕程妈有点慌了。老两口这两天一直算计,这些年就中那几亩地,还供着一个高中生,吕程奶奶也是去年过世的,实在没什么积蓄,现在手里也就有个四千多块,原以为是够用了,听了吕梅这话,吕程妈不由愁了起来。
“小刚表弟是中专,程子是大学费用当然高,而且今年刚改革的,学杂费都上调了,我记得单子上写的是八千一百五十四,包括一年学杂费,书费,被褥,校服啥的。”
“那这事回头赶紧跟你爸商量一下,我们真没想到要这么多”吕程妈愣了起来。
“糊了糊了”!吕兰喊了起来。原来就吕程妈打愣的功夫,锅里的鱼就煎出了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