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诺宁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其实青枫跟陈诺宁倒是有些话题,对历史和文学她也是颇有兴趣,只是从来不敢跟这个陈诺宁聊这些。记得大一刚来的时候,陈诺宁有次上课坐在青枫她们前面,课余时间聊天,本着与人为善的精神,跟新同学聊到历史。青枫发现这陈诺宁虽然自己号称是历史迷,但是对于历史人物和历史典故的熟知程度,还不如她这个没怎么读过历史书的人,聊天中忍不住纠正了他几个明显的错误,让陈诺宁大为惊叹,也许他认为一个女生真不该懂这些的。这陈诺宁虽然是喜欢滔滔不绝,但是为人淳朴,绝对的虚心好学,青枫几句寻常话,他一副很受教的模样。此后的几天里经常专门跑来跟青枫聊天,想聊聊历史什么的。青枫对陈诺宁的历史见解不敢苟同,况且她对男女之间这种亲密有些排斥,所以在他面前总是忍住,很少说话,更不敢轻易跟陈诺宁谈他喜欢的历史。即便如此,陈诺宁最后还是死乞白赖地要认青枫做姐姐。
至于为什么,青枫自己也搞不清楚,她觉得自己为人够低调了,公共场合话都是很少的,什么出风头的事情绝对不掺和。记得入学第一次班会,是商讨班干部的选举,全班十九个人,除了青枫之外,个个都站起来演说了一次,毛遂自荐,陈述自己中意的职位,展示自己能胜任职位的能力。尽管到最后青枫是被点名的,当时被辅导员发现就她一人默坐不语,只是听着。青枫没有打算竞选班干部,所以站起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求助地看向辅导员。当时辅导员说了一句:“就算不打算竞选班干部,至少也得自我介绍下自己吧。”青枫汗颜,这不是竞选班干部的主题班会吗?她又不打算当什么班干部,站起来只做自我介绍,是不是有些偏题了?尽管是有些腹诽,但是青枫还是照做了,站起,尽管忍不住还是脸红了,她说:“我叫青枫,来自XX省。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那会儿她普通话还说不顺溜呢,加上为人沉默寡言,确实想不起来说什么。说完就直接坐下来了,还好辅导员没再说什么。也算是过了一关。
陈诺宁倒是第一次班会就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因为他是全班唯一一个高中学过西语的同学。青枫记住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过那次班会好像开的并不算好,单是班长这一职位,就有好几个人来竞争,非常的抢手。之前也听那些师兄师姐们讲过,
在大学班干部是很吃香的,好像是有一些特权来的,在N多方面都有优势,所以班长这一职位,在大学里是极为抢手的。不过青枫对这些并不热衷,所以就算在热的东西,到她跟前都是冷的。青枫印象比较深的是一个同学自我展示的演说,只记得一句话:“我从小到大都是班长。”敢情是班长专业户来的,只是这句话并没有受到预想的效果,反倒是惹来不少非议。
青枫觉得这竞选神马玩意的,其实挺搞的,竞选职位的时候是热火朝天,履行职务的时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那次班干部竞选,全班一共才十九人,竟然选出了两名班长,两名生活委员,两名文体委员,班干部总数达10人之多,占了班级人数的一半还多。都是妥协惹的祸,青枫想这样似乎也没啥意思,很是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
往事已远,回首时却已经是毕业。有人说当一个人开始回忆时,那就意味着变老的开始。看来,自己也开始变老了,青枫苦笑着摇摇头。
陈诺宁还想拉着青枫说话,青枫看了看时间,都十一点多了,太晚了。朴静对陈诺宁的谈话不感兴趣,拿着手机坐在旁边玩了好半天了。青枫跟哄小孩一样,终于把陈诺宁给哄回去了。摸了把额头,竟是一头汗水,这个陈诺宁,有时真是让人头疼。
打发了陈诺宁,青枫和朴静一起回到住的地方。
饭局终了,酒席散了,人走了,寂寞来了。青枫坐在床上有些无所事事,朴静也反常地沉默了,躺着床上拿着手机看小说。
青枫傻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听到朴静叫:“好无聊啊。”
青枫笑笑,这日子过的,仿佛就剩下等待离开。朴静嬉皮笑脸地凑过来:“小青青,要不,我帮你剪头发吧?”
青枫给了她一个你白痴的眼神儿:“前几天不是刚剪过吗?”
朴静不死心地笑笑:“不是无聊吗?难道你不想改变改变?”
青枫看着垂下来的头发,说起来这头发也就才做直散下来半年而已,之前都是半长不短地绑着,她似乎都想不起半年前的模样了。前前后后剪短了又留长,不耐烦了又再剪短,好不容易有现在的模样,竟又有些腻烦了。
剪了剪吧,也不过一头青丝,短了还会再长的。现在这剪不断理还乱的,留着也是纠结,青枫想着,就说:“那就剪短吧。”
其时朴静就一头短发,刚刚遮盖住耳朵。一听这话,朴静喜不自禁,又有事情可以做了,“小青青,你打算跟我剪情侣发型呀?嗯,好,真好~~”
乐得跟朵花儿似的。
青枫很无语,不就剪个头发嘛。朴静头发稀薄发黄,非常之软,十足营养不良的模样;青枫头发浓密,尽管也有些偏褐色,但是又直又硬,再怎么剪也跟你剪不成情侣发型呀,至于兴奋成这个样子?
“我还没做过这么大工程呢,想想就兴奋,啦啦~~啦啦啦……”朴静亢奋莫名,马上找来剪刀跟梳子,开始在青枫头上大动剪刀。
朴静也是极品一枚,估计不是自己的头发怎么折腾都无所谓。很快手起发落,咔嚓咔嚓之后,原本一头的浓密长发,如今变成小萝莉头型,齐刘海,妹妹头,十足的学生发型。
额?这头型也显得忒嫩了点吧?
青枫问:“这样就成了?”
朴静前看后看远观近望,喜不自禁,对青枫的新发型很是满意:“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怎么看怎么好。”
整个一自恋狂。
青枫无语,白了她一眼:“这发型也忒嫩了点,跟老黄瓜刷绿漆一样,装嫩呢。”
朴静大咧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姐正好帮你赶了一把潮流。”
得,算了吧,跟朴静是讲不通理的,这家伙的歪理不是一般的多。
青枫看着散落满地的断发,心头涌起万般思绪。女孩子长大后的第一个比较自我的意识,也许就是留一头长长的发,不一定是为某个男人,但一定是自己想要这么做的。上大学来开始有朦胧的小女生情怀,开始幻想自己能留一头长长的柔顺的头发。入学时是短短的野小子发型,毕业时已是满头青丝,青枫算一个,猪猪、佳佳、卡卡、莲娜、婷婷都是如此,全班女生除了蕾蕾外四年如一日的短发外,她们几个都是从初入学的短发留起来的。尽管青枫时不时有剪短头发的冲动,折腾过几次,但是头发还是以缓慢的趋势长长了,最后一年几乎没什么心思去纠结头发的问题,家庭遭遇感情劫难找工作做毕业论文充斥了几乎整个大四,而头发竟蓬蓬勃勃长长了,一直长成这般模样。而现在,手起刀落,斩断了一头烦恼丝,竟没什么留恋。
青枫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算是接受了这造型。自己答应过的事情,好坏都得接受,没什么可抱怨的。她放好剪刀,开始收拾满地落发。朴静却一副惋惜的模样,看着满地的头发,说:“青青,你头发真多。要是我,还真舍不得剪掉。”
青枫白了她一眼,这丫的,若是开始不怂恿她剪,青枫自己未必能起这份心思,现在倒好,在这里当马后炮了。只是剪了就是剪了,也没什么可留恋的,若是想留长发,再留长便是,于是懒懒地回道:“有什么舍不得的?不就是头发么。”
朴静似乎有些觉得自己过分了,怂恿的人是她,感慨的人也是她,于是默了一会儿,便没再说什么。
青枫收拾完,找了睡衣去洗澡。
一切收拾妥当,就躺着床上,默然无声。想起这四年来的经历,似乎比她过去十多年的经历都要多,有些事情的发生,现在想来竟是这般不可思议。曾经让她备受煎熬辗转反侧的人,如今再看已很是淡然,记不住他的手机号码,QQ里也不再有那个人的头像在,就算是面对面走过,青枫都觉得自己能坦然面对。从他,到亚军,到杰,再到如今这个杨毅,之前生命中的异性是一片空白,如今记忆里也有了些许不一样的痕迹。只是目前看来,他们终究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轻轻地走来,匆匆地走过。如果,这其中的过程,抑或是选择不一样,是不是结局也会不一样?然而,生活没有如果。
那么以后呢?以后谁会是她生命中重要的异性?青枫不是先知,她不知道。对于未来,她也没什么规划,顺其自然,是她对生活对工作的态度。那些对自己的未来非常有规划的女孩子,什么时候恋爱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结婚,都能以目标形式来确定的,她却是做不到,也理解不了。谁会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什么时候以什么形式出现?这个人对你来说重要与否,都不是人所能计划的,那又何必为此费心劳神呢?
青枫这么胡思乱想的,竟也沉沉睡去。
车票是早早买好了,在决定走的那天,青枫就买好了。跟上次一样,早上六点半的车,晚上六七点到。青枫想暂时住在高中同学那边儿,不是慧子那边。慧子那边毕竟是太远了,而且他们都在为考研做准备,不便打扰。青枫有次上网在高中群里问那些同学还在Z市,当时艳艳就回了她。艳艳早青枫一年毕业,在Z市工作一年多了,自己租一居室,一个人住,屋子里还有张床,是家里亲戚来时住的。青枫就算去投靠长住,也是没啥问题的。所以青枫就跟艳艳说好了,到了Z市,出国前都在艳艳那住。
青枫定了闹铃,早早起来赶车。天还蒙蒙亮着,一个人拖着一个超级重的大行李,在寂静的校园里走过。朴静那死鬼,睡得跟猪一样,青枫走的时候就勉强睁了次眼,又昏睡过去了。
短短的一段校园路,青枫走的是思绪万千,沉重无比——主要是箱子沉,青枫这人,什么都舍得丢,就是不舍得丢自己的书,所以箱子里放了N多本书。
一路磕磕绊绊到了公交站,等到了公交车,竟然提不动箱子上去。青枫慌得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办,幸好今天人品不差,遇见一名活雷锋哥哥,从车上下来帮青枫把箱子给拎了上去。尽管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但上了车青枫还是对雷锋哥哥千恩万谢。
公车从学校门口驶向北京西客站,路上青枫默念:“北京,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