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默相行了近半个时辰,任他找遍各种话头,她始终赌气不肯开口。无奈,他叹一口气道:“既然你见了我烦,那送你回去罢。”说完,便自顾往折回的路上走去。但走出大概十余步时,忽然察觉身后没了响动,于是回过身查看。只见她远远站着,一步也没有挪动。
他纳闷问道:“怎么了?”
她杵在原地,既不回答,也不走动。
“不是要回去么,走啊。”
这一句之后可不得了了,她忽地在原地蹲下,“呜呜呜”的哭将起来,那模样委屈得像一个迷路的小孩。
子宁向来是个全能之人,十八般武艺几乎样样精通,惟一一项他可能应付不来的事情,大概就是关乎七情六欲的了。见状他手忙脚乱起来,慌忙上前询问,弯着腰问了半天她也不肯抬头,仍旧哭个不停。不得已,他左右环顾了下四周,确认无人路过,这才略显僵硬的屈膝蹲下,费力的将头埋低去与她迎合,连口吻也轻软得多:"别哭了公主,你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起来到旁边慢慢说给我听,好不好?"
凌萱还是不依不饶,且还越发哭得伤心,连带着摇头晃脑起来。
子宁本是个寒如冰霜、呆若木鸡之人,此时这等场景这等姿态,实在是难以适应,于是着急道:"公主,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很……很……"
"很什么!"她闷着嗓子大吼一声。
"你抬起头来看看,公主,我这个样子——很难为情的……"
她冷不丁忽然将头抬起,于是他那张焦急又为难的脸便整个映入眼帘,想他一个魁梧健硕的七尺男儿,为了和自己处于同一个水平线而费劲巴劲的躬着身子,那万年不变的冷峻神情也因此丰富了不少。
"噗嗤"一声,她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毕竟他滑稽的形象可是难得一见的。
子宁松了一口气,眉头却还是紧皱着,忧心道:"公主你究竟怎么了?一会哭一会笑的。"
她翘起小嘴:"我被人欺负了。"
"被人欺负?"他有点将信将疑,"方才你不是已经把气出得透透了的吗,何来欺负一说呢?"
凌萱翻个白眼:"就她们那些蹩脚的小鸡肠子,想要欺负我还差得远了点!"
他一听立即紧张起来,认真道:"那是谁?公主你尽管说,我一定——"
"是你!"她双手抱腿,下巴搁在膝盖上,一副死皮活赖的模样,"是你子宁欺负我!"
子宁呆了一呆,反应了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我?"
"你以前是怎么同我许诺的?说什么不离不弃,就算是死也要守护我到尽头。你那些话,可是说来编戏本的骗我的?"
这会儿他终于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要耍性子了,于是叹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凌萱见他不再上心,跟着一骨碌跳起,逼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子宁转了半个圈,避开她的正面袭击,"我永远不会欺骗公主,说过的话就一定做到。"
凌萱侧脸偷笑了片刻,回过脸时已装回之前的表情,"那你这段时间都去哪儿了?我差珍儿去找了你好几次,又向皇上拐着弯打听,偏就半点音讯也没有。以前在贫窟时,巴掌大的地方,尚没有这许多的风险祸端,你还常常告诫我不许离开你的视线范围,定要寸步不离的守在我身旁。可现在又如何?生活在这偌大的宫中,前是狼后是虎,下一秒永远有人头落地的危险,难道你就半点没有为担心过我吗?!你不怕忽然哪天我就从这世上彻底消失了?!"
他沉默良久,在她再度发飙之前终于开口:"现在跟以前如何一样?以前你的生命中只有我一人,而现在……"他望着茫茫远处,"能够保护你的人太多了,我也不是最有能力的那一个。"
凌萱原本不过是想借个由头发他一通牢骚,叫他好好哄哄自己,哪想他却是这样的反应。
“喂!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我问你,这大半个月你去哪儿了?”
“出宫办事。”
“是替皇上办事么?”
他略作犹豫,终于还是如实答道:“不是。”
“不是?”她有些意外,“那是什么?”
子宁回过头,眼中看不出任何东西,“知道得太多对公主没有好处,子宁不想给公主图添负担。”
“你!”凌萱被他呛得干瞪眼,早知道刚才就再吓他一吓,让他多着一会儿急。“算了,你走吧,我自己回宫。”
短暂的沉默后,身后低沉的声音答道:“公主照顾好自己,如有什么事,记得……”
“我走了。”凌萱不等他说完,便抬步走远。
雨水洗净了的青石板路上,他就那样伫立在原地,目光定定追随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终还是默默于心底叹出一口气,随即脑海中浮现出许许多多的画面,无一不是同她有关。她方才指责他这么久以来半点音讯也没有,殊不知只是她看不见自己而已,不知道多少次,他悄悄的藏在暗处,凝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一神一态,只为了确保她是否安然无恙。
可这些她又怎么会知道?是的,他不需要让她知道,只要她活得很好,那么这份“好”是不是因为自己、或是与自己有没有关系,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打从主子一踏进门,珍儿就察觉出了异样,脸黑着不说,还把杯子顿得震天响。
“怎么?宁侍卫做了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关上门的时候,珍儿不必和她主仆相待,毕竟都知道实情,也就没那么多规矩顾忌。
凌萱又往喉咙里猛灌了一杯茶,自言自语愤愤道:“那么长时间不闻不问,他还有理了!我还没计较呢,他倒先清高起来了!”想了想,她又追加道:“人家都说男人嘴里没一句真话,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假!”(消失多日的子宁终于回归了哈,稍稍剧透一下,他其实是搞阴谋去了~~~~~~~很多童鞋貌似都猜到剧情了哈,木有错,此事和允简有关,大秦的动荡就要开始鸟,支持彦佑的亲们,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做好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