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傀儡皇帝之说顿被打破,朝中赫然出现三足鼎立的局面。
此时,秀女选举也进行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最后剩得十人,均要由皇上太后亲自挑选。这十人之中,无一不是朝中显贵之女,尤其特殊的便是前面提到的三个人:安献礼的表亲侄女安雅誉,成氏一族御前史官成勋的女儿成惜,以及新晋加入皇帝一方阵营的北州都督徐环(属尉迟家表亲)之女徐萦。
面圣这日,十名秀女按传统惯例统一着装,连发髻配饰也都完全一致,如此一来孰优孰劣、又谁天生丽质便能一眼瞧出,不必被各自花哨的行头遮眼。
**正院的惊鸿殿前,坝子宽阔好景,每年的秀女终选皆在这里进行。今年亦如往年一样,大致替主子们搭了一排遮阳避风的帐幕看台,正中摆些桌椅道具,周遭再添置些盆栽花草应景,待各方到位后,众秀女便齐齐登场了。
十位秀女一字排开齐刷刷的身着桃红纤腰长缎,腰身处点缀有飘逸轻纱,设计虽然简单,却因此更衬出诸位青春逼人的朝气及如花的脸蛋。她们一个个颔首垂目,清一色羞赧青涩的情态下藏着各自独有的神采与气质,略一眼望上去,着实风景独好。
太后作为暂代的**之首,起身客套说词了几句,最后道:“今日得能站在此处的,均是千里挑一的优秀女子,本宫瞧着各位各有千秋,统统美不胜收,都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欢喜。所以,”她笑眼盈盈的朝彦佑望了一望,“这生杀大权呀还得由皇上执掌,看谁能使出浑身解数叫皇上为她倾了心,谁便能入主**。”
这一席亲切家常的话说完,众位秀女不禁对这个传闻中攻于心计、冷艳伶俐的太后卸下了几分畏惧,心下便开始盘算起日后该如何巴结好未来婆婆。
“皇上驾到。”
一声响亮而拖沓的奏报将秀女们惹得小鹿乱撞,颔首垂目的她们吃力的将眼抬高妄图一瞻龙颜,瞧一瞧自己即将托付终身的、世上最至高无上的夫君究竟是何面目。这不看不打紧,好几个胆大偷瞄得逞的均发出了倒吸一气的惊叹,于是更惹得其他不敢动作过大的人心急好奇。
自然,一直以来那傲兮兮、无所无谓的二位此时并不跟风合流,仍旧保持着以往优雅淡然、全不上心的模样,自顾巡礼低着头,神色把稳得很。
彦佑单手撑头,眼神淡漠疏离,神态中略约有些懒洋洋的,与眼前天上人间这一片大好风光极不相称,仿佛面前这一排齐刷刷站着的貌若天仙的美人儿们根本同他无关,他这一番来,是替别人参考的。
他大概扫了一眼,只三人在脑中暂留了印象,成惜安雅誉自是在内,而另一人则是徐萦,记得她不过是因拉拢她父亲的需要。除这三者之外的其他人等,于他而言差不多都长了一个样。
按惯例,面圣的第一个环节是依次上前自我介绍,彦佑简直要听得恹恹欲睡,因他实在难以想象,像这么个主观性极强的提问,怎能被她们答得一般无二,似乎每人都套用了同一句型,只不过在姓名、年龄、家世等处挖了个空,除此之外其他统统照搬。莫名其妙的,他脑中忽然闪现出凌萱的影子,进而无端设想起若是她身在此情此景,该当是表现得十分与众不同吧,就凭那总是微仰着三分下巴的小神态,傲傲然凉兮兮,把她比作什么动物都不足以概全其特点。
这样幻想着,竟不知不觉眼角牵出了抹隐约的笑意,本自己毫无察觉的、无心生出的笑意,却不偏不倚猛击中了一个人,在她抬眼的一瞬,原本漫不经心的眼中风光立即碎成了千片万片,就像命中注定了这一刻该要一瞥惊鸿,往后种种,她满心满眼便只见得他一人高坐在上,逡巡游离的神色远离众人,远离尘嚣,亦远离了她。
这人原本有颗固执无比的心,叛逆自主的性子正盘算着如何开始践行自己的计划,却道人算不如天算,在第一眼触到彦佑的那瞬,安雅誉便收起了所有的桀骜。
她想,难怪方才大家偷瞧到他时竟发出了声声惊叹,原是生得了这幅绝世的容颜,原是浑身散发着魅力入骨的气质。原来,这便是自己要嫁的王。
成姬不时拿眼偷望彦佑,脸上始终挂着灿灿的笑容,面上看去倒真同场上挂的红绸红灯笼一样喜气洋洋。彦佑虽一直正视前方,未曾正眼回她,却以余光瞟染着,暗暗觉得她今日举止很是反常,于是顿生戒备,以防她又要耍些什么花样。
“下一位。”
随着太监尖细嗓子的提醒,又一为秀女缓步上前,说是“缓步”,这位着实缓得厉害。她之前的秀女们,虽都想竭力保持住步伐的轻缓,可心中大概还是紧张过了,脚步上并不真正跟平时那样是盈盈之态,普遍都显得生硬偏快了些。而这位从头到尾就一直颔首微笑神态怡然美貌扎眼的女子,却能在众目睽睽尤其是龙凤威严的围视下,不慌不忙的、犹如在自家花园散步一般缓缓进前,步子迈得均匀稳妥,轻轻盈盈,仿佛她每走一步,脚边就绽开朵朵百合,白得亮眼,香气浸人。
站定之后,她抬眼仰头,目光略微一扫,自然而然间同场上众人直视了一回。仅仅一眼,已足够令人惊叹,每个人都从她同自己对视的这一眼中看出了专属的意味,都觉着她是凝神瞧了自己的,在被那惊世美貌迷惑的同时,深感振奋与鼓舞。大部分人,不管是男是女,皆因了她这一眼而顿觉受宠若惊。
“小女成惜,见过皇上,见过太后。”她侧身微微一揖,低眉垂眼的模样已非惹人怜爱能够形容。
“小女成惜,”她重复了一遍,接着缓慢抬起眼,目光一路向上直至彦佑脸畔,本是稳稳端着的架子,在遇及她眼眸时忽就顿了一顿,但也只是仓促一隐而过,神态总的还是原样。“性子薄凉,喜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