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伟力瞪着眼睛说:“没爸爸妈妈你怎么活过来的啊?起来起来,像什么样子,告诉你别在这儿胡说八道。”秦琴还是坚持说:“真的,史伯伯,我真的没有亲爸爸亲妈妈,我这个爸爸妈妈是后爸爸后妈妈……”“我让你起来听见没有?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后爹后娘就不是爹娘啦,你再跟我胡说,回去让你爸爸妈妈揍你!”他没轻没重地吓唬着。
秦琴一听,绝望地大号起来,也不央求他了,放开嗓门儿哭得惨惨烈烈:“哎呀,我不回去呀,哇——”那哭声虽然悲惨,但没能打动史伟力,他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忙活着手里的材料。对这种闹唤的人他司空见惯,嘴里叼着烟卷还一个劲地唠叨:“你哭吧,你哭吧。都把狼哭来啦!”李仲平听说秦琴要被送到她继父继母那里,心急如焚,这不等于又把她送回狼窝了吗?
李仲平实在忍不住了,寻着哭声急忙找到史伟力屋里。史伟力告诉李仲平:“小四辈儿已被父母领走,秦琴她继父不来,我派小西去做工作去了。”“你赶快把小西叫回来。秦琴的事我来安排。”李仲平说。
“我说哥们儿,你别管那么多。”史伟力将嘴里的烟头吐到地上。
“她是我管片儿的,没有亲生父母,我们不管谁管哪。”史伟力疑惑地看着他说:“我奉劝你一句,你可是警察,今后咱还指着她干活儿呢。”他想开导李仲平。
李仲平明白他的意图,但没揭穿,说道:“没错,是警察,我也告诉你一句话,她可还是个孩子!”李仲平有点激动。
“你没这个义务,何必呢!”“没人养她我养她,行了吧……”史伟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疑惑地望着李仲平,心想,难道他找秦琴三年就是为了这个吗?
“切,死性!”他从嘴角发出轻蔑的冷笑,转身走开去,又甩了一句:“好,看在咱是朋友加兄弟的分儿上,我把秦琴还给你,你先别急,我这就给小西打传呼。”打完传呼,他神秘地问:“仲平,我想冒昧地问你一句,秦琴到底是你嘛人?你这么上心!”李仲平斜眼瞪着他说:“她是我侄女儿,你管得着吗?你问那么多干吗……”史伟力赶紧打断,继续说:“好好好,我不说不问了还不行吗?
那……那几个小不点儿是不是也劳驾您给处理了?”他用试探性的眼光看着李仲平。
李仲平愤愤地说:“你这个不够奏(骂人话,近似不是东西的意思)的玩意儿,行啊,你就会欺负我。”史伟力冷笑着拍了李仲平肩膀一下,轻松地说:“够朋友,那俺不管啦,谢谢!”说完如释重负地走开了。
李仲平心想,我不管谁管呢,你历来都是这样,干完前半截,后半截就不管了,凡是擦屁股的事都是我李仲平。再说,那是你史伟力没想到这是一群未成年人,瞎抓,要不然非给你立一个大功不可。你小子遇到这种尴尬事躲得比谁都快。
秦琴被李仲平领走了,换了一间办公室,专门给她腾出一张床休息。李仲平安排人看护她,然后到辖区内调查,寻找秦琴家里其他亲人的下落。
终于,秦琴的那个表叔答应收留她,但他不保证能监护好。李仲平想,反正比继父继母那里强。李仲平为了秦琴的安全和今后的生活,还是向秦琴的表叔强调:“既然你已经接受做监护人,必须负起责任!”秦琴表叔很不情愿地说:“哎,谁让我们沾亲带故的呢,那就先在我们家试试吧。不过,她若是再跑出去我可管不了啊,我们天天上班,不可能一步不离开吧!民警同志,您说是不是啊?”李仲平没好气地对他说:“你儿子怎么过她就应该怎么过,这还用我说吗?”秦琴表叔面露尴尬,勉强答应收留秦琴。
秦琴一走,史伟力暗中嘱咐小西说:“盯住她,早晚还得出事。
这是条大鱼,以后就是我们的了,把线放长点儿。我不管她是谁的侄女!”
4
这些流浪乞丐处理起来很麻烦,既要审查有无违法犯罪情况,还要找到他们的家人。
肖飞是这些人里最值得审查的人物,他母亲因脑出血后遗症卧病在家,没有自理能力,更别说管教孩子了。肖飞有一个弟弟,叫肖翔,学习挺好,但家庭经济困难,学业几乎要荒废。这个濒临绝境的家的全部担子都压在了肖飞一个人肩上。一来为了给母亲治病,二来为了供弟弟上学,肖飞不得不辍学四处流浪加入了乞丐行列。他与流浪盗贼为伍,经常结伙偷扒铁路货车及偷窃沿线居民家中的财物,是远近闻名的大盗。
李仲平请来法医从他身上抽了血送刑侦所化验,与在李奶奶家做案时案犯留下的血迹比对。
出乎意料之外,现场血迹不是他的。
史伟力失望地对着李仲平说:“怎么办?”李仲平说:“不行就放人吧!”肖飞是外管界的人,李仲平打电话给他的管界民警张一,让张一接他回去。
肖飞的管界民警张一看到肖飞,很熟练地扒开肖飞的衣服,按照交接惯例,都要对嫌疑人查验人身健康情况。张一左瞧右看,上下打量着,检验肖飞皮肉有无损伤情况。抬头看看史伟力,指着肖飞问:
“没毛病吧?”史伟力心虚,但硬着头皮说:“没有。”张一一边撩开肖飞的衣服往里看,一边问他:“哎,你有伤吗?”明知故问,肖飞身上一道道划痕很明显。
肖飞回答干脆:“没有!”配合相当默契,像商量过似的。
“这怎么弄的?”张一指了指他胸部的紫印痕,那是史伟力用电警棍电击造成的。
“皮肤过敏自己用手挠的!”他的回答令在场的李仲平和史伟力大吃一惊,露出欣慰的表情,其他警察也投来赞叹的目光。史伟力很欣赏肖飞的毅力,人不大,却是个与警察打交道的老手,还挺讲板槽儿(办事够义气,有板有眼)。也暗暗佩服这个顽劣少年的义气,自己受了委屈还不连累别人,没跟他刑讯逼供的警察计较。
他们心知肚明,张一心领神会,一挑大母指:“够意思,走,咱回家。”用手一扒拉他的头,搂着肖飞的脖子走出派出所。然后转身冲史伟力做了个心有余悸的鬼脸。
最难处理的是豆豆和土土兄弟两个,这是一对双胞胎,他们是从盘山流浪到此的,一路靠偷窃为生。他们人小鬼大,做了很多起大的盗窃案,可称之为少年大盗了。史伟力很遗憾他们岁数太小了,没法处理。他把沿途作案的材料移交给李仲平说:“给你,这是他们的口供。”李仲平故作姿态:“给我干吗?”史伟力说:“你不是喜欢收藏这些材料吗?这帮小不点儿都给你收拾,给给。”李仲平接过材料捅了他一拳说:“你小子,没油水你就不干了。”史伟力故作疼痛躲闪开。
这些少年大盗全部交代了自己做的两起大案十起小案,其他记不清了,其中一起大案是跟肖飞干的。
李仲平问:“你们为什么出来流浪和偷东西?”天真的土土擦了一下鼻涕说:“李伯伯,我们没有钱,就是想弄点钱去看我妈妈。”李仲平问:“看妈妈?”豆豆说:“我妈妈在监狱里。李伯伯,你能带我们看我妈妈吗?”李仲平急不可待地说:“哦,知道啦,你们想学好我当然能带你们去!”“我们想学好。”兄弟俩几乎是异口同声。
李仲平同情地望着他们,心想,稚嫩的眼神中应该是学习求知的欲望,家庭的变故却使他们沦为流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