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曦
小豆站在麦地旁,冬夜的风撩动着他的毛领子,像一只冰凉的肥猫在脸上蹭过来蹭过去,时而用锐利的爪尖挠一把,又痒又疼。月亮那么低,掉进眼里都是汪汪的水汽,星光清冽得如同冰块里的纹路,丝丝缕缕,脆生生的。
爷爷躺在麦地里,穿着单薄的深灰色外套,若不是深厚的积雪绵延百里,反衬出躺成一个“大”字的爷爷,就算全村人出来找,也未必能从这深灰色弥漫的茫茫雪原上找到他。
大人们七嘴八舌连拖带拽地将爷爷扶起来,紧紧地将羊皮袄裹在他身上,宽大的羊皮袄像条隧道,清瘦的爷爷在里面使劲挣扎着往外钻,他喘着粗气,扭动着肩膀,脚下也不由得跳着小步子,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扑回雪地里,成为那个“大”字。
“放开我,让我回家!让我回家!”
“我们就是要带你回家呢,老爷子,别闹了!这满天的星星都要被你闹下来了!”
“家不是这么走的!”
“那你说家在哪儿呢?”
爷爷费力地想抽出被裹在羊皮袄里面的胳膊,没抽出来,于是他抬起头看着嵌着细碎钻石的天空,下巴向上仰了仰,喊哑的嗓子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呶”。
小豆跟在人群后面,咯吱咯吱踩着雪,手里是象征着“孩子王”权威的一支末端带星星的荧光棒。现在是深夜,他的“军队”早就各回各家睡觉去了,只有他还跟着家人和邻居在天寒地冻中寻找患有老年痴呆症的爷爷,像个孤独的被流放的国王,而被大人们裹挟的爷爷,像丝毫不愿束手就擒的囚徒。
大人们各种语调的谈话随着嘴巴里哈出的白汽消散在广阔的田野当中,星星荧光棒之外的世界漆黑而无边际,但当小豆仰起头,看到熙熙攘攘的星群时,便又觉得夜晚是更加适合做国王的时间,尽管“军队”都在睡梦中,却有千万双眼睛注视着自己的加冕。
爷爷被带回家,爸爸妈妈简短地谢过帮忙找人的街坊邻居,便闩上门回屋休息了。
在沉沉的白雪覆盖下,时光似乎也被放缓。爷爷呆坐在炉火旁,反复揉搓着带有外面冰冷空气味道的手,炉膛里的火焰绵软温柔,呼呼啦啦地扫净一夜的凉薄。火炉旁烤上几片馍,不出半晌便闻得到金黄酥脆的香气,从唇齿边一直香到心里。如果此时爷爷能再絮叨一些几十年前的老故事,窗户上的霜花一定都会闪烁起来的。
“那时候的冬天,比现在还要冷好多好多啊。”爷爷看了看窗外,喃喃地说。
他似乎恢复了神志,眼睛里弥漫出淡淡的光华,他的记忆和理智就像任性的顽童,忽远忽近,毫无征兆。
小豆连忙驾着一条小板凳咯噔咯噔挪到爷爷旁边,睁大眼睛渴盼着一个老故事的继续。
“那时候我们穿着厚厚的羊皮袄,脚上套着毡筒,手上戴着‘皮巴掌’(一种羊皮做的厚实手套),凌晨便出发,赶上一辆马车进山拉柴。山里的光景短,就那么几个小时的光亮能让人辨得清方向,认得出道路。空气里的严寒能封冻住人们的嘴,所以即使有同行的人,也从不说话。于是每天凌晨,到达山里之前都有一段沉默的路途,安静得像是被封进了井底的冰,每当那时,我就抬起头看星星,在心里跟它们对话。”
“星星对爷爷说什么了呢?”
“它们说,国王啊国王,你的城堡在哪儿呢?”
“爷爷是怎么回答的?”
爷爷的眼皮忽然耷拉下来,呼吸声渐渐变大,变得急促,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打冷战。小豆知道爷爷又“不正常”了,他呼啦一下站起身就往里屋钻,连“凳子马”都顾不上骑了。
小豆并不是害怕爷爷失去意识的时候会发疯伤人,实际上爷爷也从来不那么做,他会如同忽然得到自由的困兽,用尽全身力气冲开屋门向外狂奔,他年迈清瘦的身体在失去了压在常人大脑里的思维后,竟变得如此轻盈,如果几分钟内不立即起身去追,那全家人又要踏着冰天雪地花好几个钟头去找他。
小豆冲进里屋,径直奔向炕上正在熟睡的爸爸,即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旧紧锁着,与疲惫做着力量悬殊的对决。
小豆用尽力气摇晃爸爸:“爸,爸,爷爷又跑了!”
“让他去!让他去!”一骨碌坐起身的爸爸脸色通红,不知道是炕太热还是心里的火太灼,他的样子有些气恼,无名之火便溅到了小豆身上。“你不是整天自称国王吗?找我干什么?!”
“唉,床头百日无孝子,更何况是一个似乎永远不知道累整天拼命疯跑的老爷子呢。想要照顾他,就要先追上他,连追上他的力气都没有了,还哪里有照顾他的心。”妈妈坐在炕头纳鞋底,头也不抬,她袖管里呼出从外面带进屋的寒意,随着话语散发着凉丝丝、咸咸的味道。
爸爸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翻了个身,又重重地翻过来,后来仰面看着屋顶,咬了咬牙,忽地一下坐起来,开始往身上套棉衣棉裤。他嘴里絮絮叨叨地骂着,神情像极了爷爷说疯话时的样子。
这一次,爸爸独自去找爷爷。
爷爷跑出去的时间并不久,循着雪地里留下的印儿,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他。村子不大,小豆爸爸熟悉这个村庄的沟沟坎坎像熟悉自己的掌纹一样。
小豆搂着那根爱不释手的星星荧光棒,钻进了尚存爸爸体温的被窝。
等到他醒来时,他的“军队”已经在院子里叽叽嘎嘎候着了,小豆静静地站在门槛边,看着自己的“军队”围成一个小小的圈儿,圈中心是爷爷,他被捆在门前的椅子上,活像一只大闸蟹。妈妈正弓着背,一口一口喂他喝玉米糊糊。
“我不招!你就是喂我喝毒药我也不招!”爷爷还在犯病。
“那就喝完这些,我就不让你招了。”小豆妈妈吹着汤匙,小心翼翼地将温热香糯的糊糊递到爷爷嘴边,小豆和他的“军队”都无法想象,在爷爷的世界里,此时正上演着坏人逼供的场景,而他义无反顾地一口一口咽下剧毒的药,咽得干脆利落。
“大王醒了,大王醒了!”孩子们像被磁铁吸引的钉子,纷纷向小豆拥过去,小豆就是有这样的能耐,让村里的孩子个个唯他马首是瞻。
当上“孩子王”,他有三样法宝:一是能打架,下手快又准;二是会讲故事,那些故事多半来源于爷爷;三是他手里那根早就不会发光的星星荧光棒,那似乎是城里的表妹来乡下度假时留下的一个玩具,如今却成了“孩子王”的权杖。
“别叫我大王,跟妖怪似的。我都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是国王陛下!太长了记不住,就叫陛下好了。”小豆一本正经地教训着眼前这一队面孔黝黑豁着门牙的小伙伴,眼睛却始终看着在椅子上挣扎的爷爷。
“陛下,今天去哪儿打仗!”二蛋嘻嘻哈哈地叫着。
说到打仗,那似乎是孩子们永远不会厌倦的一项活动。村里想要“讨伐”的“敌人”,几乎全部被小豆的“军队”征服——村头那条大黑狗,见到孩子群就吓得呜呜惨叫着往树洞里挤;张光棍家的那头公牛,也被孩子们教训得低眉顺目,牛角都不敢晃—下;李奶奶家门外咯咯叫的大公鸡,看到孩子们就抡圆了翅膀使劲逃,几乎要飞起来了。
还有一个想要征战的人,他便是村里的教书先生。但小豆想起妈妈说过,爷爷年轻时候也是一名教书先生,便息了率军讨伐的念头。
妈妈说爷爷从前在学校教一门叫作艺术的课程,至于艺术是什么,妈妈也一知半解,自然没法给小豆解释得通。
于是她潦潦草草告诉小豆,爷爷教的课程就是捏捏泥人、画画山水庄稼什么的,曾经一度被村里人嗤之以鼻,说教书先生拿着工钱带孩子们不务正业,成天就变着法儿地玩,只有奶奶一个人支持他教孩子们那么“玩”。奶奶去世后,爷爷便不再教书了,话也越来越少,渐渐地便得上了痴呆病,三天两头发作,清醒的时候便一直沉默。
那么今天去哪儿打仗呢?小豆看着爷爷身上缠绕的绳子,一个念头直蹿脑门儿。
“今天我们不打仗,我们的任务更加艰巨。”小豆扮着大人的口气说。
“陛下万岁万万岁!”孩子们齐声高叫。
小豆的爸爸在院落一角劈柴,转过脸瞟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孩子们,兀自叨咕:“造什么孽,爷孙俩都装神弄鬼的!”
小豆把食指放在唇间,眼睛眨也不眨,严肃地看着自己的“军队”,发出一声悠长低沉的嘘——
他率领着“军队”走出院门,一群小不点挤在一截断墙根处,竖起耳朵听着动静。确保四下无人后,国王小豆开口了:“今天我们的任务是寻找爷爷!”
“什么是爷爷?”二蛋明显没反应过来。
“我爷爷,他的躲藏术天下无敌,现在他在椅子上,一会儿他就不见了,而且他不会藏在家里。你们要在天黑之前找到他,并且把他带回来!”
孩子们被这个任务兴奋到了,一张张圆乎乎的黑脸蛋上泛出了红通通的光,眼睛也在阳光下闪烁,像星星。
趁着爸妈不注意,小豆蹑手蹑脚走到爷爷跟前,解开了他身上的绳子,爷爷愣愣地看了小豆几秒钟,胳膊在虚空中挥舞了一阵,意识到身上的束缚解开了,他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欢快地冲出院门,奔向村口绵延无尽的麦地。
十二月的村庄被白色层层围困,干号的风把地面的雪推搡得深浅不一。毕竟是一支童子军,还没走进茫茫的麦地,半个身子就被淹没在雪里,裤管里钻满雪,寒意渗进骨头,手脚冻得麻木,小豆的“军队”在夕阳里溃不成军,丢盔弃甲哭号着四散回家去了。
但爷爷依旧不见踪影。
小豆不敢回家,尽管西沉的日头将酷寒扯回人间,他的头发上结满冰碴儿,脚下钝钝地疼,像踩着两团湿泥巴。他要找到爷爷,他甚至盼着满天星星快点出现,因为每次找到爷爷,都是在星星下面,他一定就躺在村庄的某处,看着天上璀璨的星辰。只要星星一出现,爷爷就也会出现的吧?
天色渐渐暗下来,寒冷和饥饿让小豆有点眩晕,他似乎不那么冷了,耳朵再也听不到脚下咯吱咯吱叫唤的雪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深一脚浅一脚,晃晃悠悠的。
“啪!”爸爸一巴掌拍在小豆脑门儿上,妈妈则一把扯过爸爸,将小豆往怀里揽,一边哭一边念叨:“造了什么孽哟,爷爷不跑了该孙子跑了,我们就是在这天寒地冻里找人的命吗?!”小豆昏昏沉沉地被妈妈抱着往家走,有气无力地问:“爷爷呢,爷爷呢?”可谁也没有听到。
他的头耷拉着,看着泛着白亮的雪地呼呼地后退,上面是闪闪烁烁的光,那是星星的影子吧,小豆想。
醒来的时候,小豆依旧发着烧,意外的是爷爷竟然端坐在炕头,正给他额头上敷着的毛巾里塞晶莹的冰块。他的样子安静又慈祥,似乎昨天,昨天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那个在别人面前沉默寡言但对小豆永远有讲不完的故事的爷爷。
“爷爷,你回来了?”
“嗯。”
“爷爷,我带着‘军队’去找你了,没有找到,你去哪儿了?”
“我去建造我的城堡了。”
“城堡?”
“你奶奶生前,最喜欢星星,我要建一座能容得下所有星星的城堡。”
“我能看看吗?”
“看看看!看什么看!你下次再乱跑,就把你绑起来!”爸爸看着醒过来的小豆,眼里又是气恼又是心疼,爷爷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默不作声地出去了。
小豆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额头上的冰块慢慢地融化,凉意丝丝缕缕渗进他的记忆。
“爸爸,昨天你们在哪儿找到的爷爷,我怎么找不到呢?”
“在家啊,但身上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他没有一直在椅子上,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坐在炕上,拿着一块冰摆弄着。对了,嘴里还念叨着你的名字,到了下午我跟你妈发现你还没回来,哪儿都找不到,可是急死人了,以后别再乱跑了,听到了吗?”
小豆答应着,心想,自己明明放跑了爷爷,没想到他自己跑回家来了,一定是爷爷担心爸妈揍我,所以自己跑回来了。一个国王,怎么能把自己的爷爷放进冰天雪地里面,让他深陷被冻僵的危险呢?简直是太耻辱了。想到这儿,小豆的头开始一跳一跳地疼,他连忙拿起爸爸扯下的毛巾重新敷在额头上,毛巾里滚落出一小块冰,小豆拿起来看,竟是星星的形状。
一连好几天,爷爷都很清醒,除了发呆,便是盘腿坐在炕头讲故事给小豆听,关于星星的故事,关于奶奶的故事,关于年轻时候的故事,永远都不会重复。
他白天的时候偶尔会出门,但过不了多久就颠着小碎步回来了,手里还会拎着干农活用的工具。没人知道他干了什么活儿,但那动作神情简直像个正常人了,甚至全村人提起这事儿都带着一丝兴奋。
关于那个城堡,爷爷却再也没有提起。小豆问的时候,他也会陷入沉默,那种面带微笑的沉默,仿佛突然跨进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尽管有了一次落荒而逃的“战斗经历”,孩子们依旧生龙活虎地给小豆充当“军队”,他们太容易将不快乐的事情翻篇儿,呼啦啦全部抛到脑后,雄赳赳气昂昂地立在院子里等着小豆下达新的任务。
这次的新任务依旧跟爷爷有关——跟踪爷爷。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军队”这次全副武装,全部穿得像团棉花糖,他们大气也不敢出地跟在小豆身后,而小豆前方十几米处便是每天例行外出的爷爷。他穿得依旧单薄,似乎从不畏惧村里的冬天,也许几十年的时光早就让冬天在他身前败下阵来,寒意见了他都会绕着弯儿走。
爷爷径直走向村外的晒谷场,那里偏僻且寂静,有个四四方方的高台子用来晾晒谷物,四周安插着一圈稻草人,守卫着粮食不被鸟雀侵袭。而现在的晒谷场已经被积雪攻占,那个高台子已经被埋得只剩一圈温柔绵软的轮廓了。
小豆悄悄跟在后面,绕过晒谷场的几个草垛,顺着爷爷的脚印向前移动,顺利抵达晒谷场的那个高台子的台阶旁,悄无声息地爬上去,一排小脑袋探出最后一级台阶的水平线时,孩子们不约而同地惊叫出来:
“哇哦!”
眼前是数百座的雪雕星星,疏密有致地立在那里,似乎还能从里面认出几个能叫出名儿的星座来。原来爷爷每晚观察星星的排列,然后在这里悄悄建造了一座气势恢宏的星星宫殿,这是落在雪地里的星星,是爷爷的王国,是奶奶的梦想,是爷爷即使失去意识也不会忘记的圣坛。
孩子们的呼声竟然没有让爷爷发觉,小豆看到他的耳朵上捂着奶奶织的耳罩,厚墩墩地将声音和寒冷都阻隔在另一个世界。
小豆示意孩子们“撤离”。这么神圣的活儿,他一点儿也不想打扰到爷爷,虽然他是真的被惊艳到了,恨不得自己住在那个星星城堡里面,做个真正的国王。
但他知道,那是爷爷的王国。
回到家的第三天,爷爷又开始犯病了,认不出家里人,管妈妈叫舅姥爷,指着桌子上的茶壶说是西瓜,蹲在角落呜呜呜地哭,家里人为了防止他跑掉,给他闩上了屋门。
小豆顺着窗户爬出去,这一次,“军队”没有在外面列队等他。
他一个人往村头跑,李奶奶笑着问他:“豆儿,又去打仗啊?”
他来不及回答。
他想去看看那个星星城堡,独自一个人去就好了,这样更能感受到爷爷的作品有多恢宏。可当他赶到晒谷场,远远传来的嬉笑打闹声让不祥的预感从他心里蓦地升腾而起。
小豆拼命地跑过去,看到自己的“军队”在爷爷做的星星雪雕里面翻滚穿梭,抱起地上的星星雪雕打雪仗,骑在大一点的星星雪雕上面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坐着爬犁在雪雕星星之间哧溜一下滑出老远,小一点的星星雪雕被碾压得粉身碎骨。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而这个城堡俨然不再是第一眼看到的模样,它如同经历了一场龙卷风,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星星们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有的缺了角,有的变成了两瓣,有的早已看不清形状,地上混杂着黑色的脚印,还有孩子们各色的衣服,活像个垃圾场。
小豆呆呆地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想要大声尖叫,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他感觉自己被封冻住了,仿佛整整一支“军队”,就这样背叛了自己,就连自己的伤心嘶吼,都被淹没在他们的嬉笑打闹当中。
后来发生了什么小豆忘了,二蛋说小豆直挺挺地就倒在了雪地里,孩子们才一边跑一边哭喊着“陛下死了陛下死了”,叫来了家里的大人把小豆背回家。
醒来时爷爷依旧清醒而安详,他坐在小豆的枕头边,眼睛专注地看着手里的冰,用手的温度将它融成星星的形状。
“爷爷,对不起,星星城堡没有了。”小豆拉着哭腔说。
“星星城堡?什么是星星城堡啊?”
“就是爷爷说的那个,能放得下所有星星的王国。”
“哦,它在啊,怎么会没有了呢?”
“他被……”
小豆还没有说完,爷爷将一块星星形状的冰塞进小豆额头上的毛巾里,并打断他的话:“能装得下所有星星的,就是我们的眼睛。”
“每个人都曾经渴望拥有自己的国度,每个人都有一个王者的梦想。星星也是。每颗星星都拥有自己的国,都是自己的国王,都能安静美丽地在眼睛里安家,星星城堡只是它们的坟冢,到了春天它会化成水,蒸发到天空中,奔向每一颗星,但每到夜晚,我们的眼睛依然能给它们一个澄澈的家。”
小豆没有听懂爷爷的话,但后来的很多很多年,每当落雪,他都会想起,爷爷是个国王。他的星星城堡曾经穿透数十个凛冽的季节,至今还温暖着他苍老的脸庞。寒风吹走了很多记忆,但星星一夜一夜如约而至,埋在雪地里为他的故事保鲜呢。
选自《儿童文学》(经典)2015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