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贝尔曼斯能够占有超过50%的股权,我们能够支持到相对应的资源。”Hanson终于说出他真实的想法。
理性之声和贝尔曼斯都希望拥有超过50%的股权,成为最大的股东,如果双方都不愿意妥协,合作会谈无疑就会进入死胡同。
我和王曼都料到了Hanson可能会在这个问题上存在分歧。Hanson是职业经理人,他所在乎的无非是总部的态度和脸面,股权占比并不会直接影响到他个人的利益。只要能够帮助他向总部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不见得会固执己见。
王曼沉着地说:“Hanson,我非常理解你的要求,我想要说的是,股权占比对于贝尔曼斯和理性之声的意义完全不同。这个项目等同于理性之声的全部,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但对于贝尔曼斯来说,这个项目只占到整体资源的冰山一角。我想没有任何人愿意倾其所有去赌一件自己不能掌控的事情。”
Hanson耸了耸肩膀,说:“正如你所说,贝尔曼斯的规模是理性之声的几十倍,更有能力来掌控整个项目的资源和方向。请恕我直言,我很担心理性之声是否能够运作得好这么大的一个项目。”Hanson虽然言语真诚,但依然流露出很强的优越感。
互联网企业在与传统行业的大佬交锋的时候,不可避免会受到这种质疑和歧视。在传统行业的思维里,互联网模式太轻,轻资产、轻运作,靠核心首脑驱动,存在着太多不可控的风险。相反,互联网思维里,同样觉得传统行业的模式有太多值得诟病的地方。
俩人各持己见,眼看就要陷入僵局,我不得不出来缓和气氛。
我故作兴奋地说:“今天有很大的收获,大家能够达成共识并且都有足够的信心和决心来推动合作业务,这说明了我们选择的方向是正确的。股权占比我建议今天先不进行决议,给彼此更多的时间来思考。”我向丁琳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说点什么来圆场。
丁琳领会了我的意思,站起来笑着说:“Sean说的没错,今天难得大家相聚,晚上我做东,大家再好好聊一聊,Hanson,你会捧场的吧?”丁琳对Hanson的语气半是撒娇半是命令,Hanson听着却很受用,严肃的表情立刻缓和下来。
“OK,股权占比问题我们再斟酌斟酌。我对王小姐的团队很感兴趣,晚上可以来个大party,让更多的人参加。”Hanson对聚会表现出很高的兴趣。
“Hanson,称呼我王曼吧。”王曼对Hanson说,“我一直希望学习贝尔曼斯的管理文化,还请你多多分享呢。”
“哈哈,恭敬不如从命。”Hanson开怀大笑,会议室的氛围变得轻松愉快。
晚上丁琳在酒吧开了个大包厢,这是一个休闲酒会,事先知会员工无须穿着商务装出席。年轻人之间没有隔阂,喝酒、闲聊、唱歌,很快3家公司的人员都打成了一片。王曼和Hanson端着酒杯坐在角落里探讨着什么,我落了单,正不知道该往哪个人群凑,丁琳从我身后冒了出来。
“来,喝酒。”她举杯示意,抿了一口葡萄酒,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美人被截了,心酸啦?”
我耸了耸肩,揶揄她说:“这不还有投怀送抱的吗?”
她假装嗔怒,挥拳砸我的手臂。我并不躲避,挨下了这一轻拳击。我示意她到包厢外面,酒吧过道上灯光迷暗,隐隐有音乐从大厅飘过来。
丁琳猜到了我找她谈话的目的,笑着说:“怎么,着急啦?这个时候都放不下心情好好玩玩?”她背对着过道的灯光,眼睛藏在黑暗中,我看不清她此时的心思。
“你对Hanson这么熟悉,你说说看,他在股权占比这件事情上会不会坚持到底?”我担忧地问。
“唉,什么叫这么熟悉,我跟他已经是过去式了。对于过去的人和感情,我都会强制清零,格式化。现在呢,我对你比较熟悉。”丁琳故意忽略我的情绪,扯些不着边儿的话。
我拿她没办法,只好又认真地问了一遍:“Hanson会不会因此而放弃合作,你怎么看?”我知道这句话问得很愚蠢,但心烦意乱之下一时没什么主意。
这一次的合作对于理性之声、对于王曼的梦想都举足轻重,甚至可以说是救命稻草。王曼的期待成为我内心沉重的负担,我害怕万一让王曼失望了怎么办。我的情绪我的思维全部都不自觉地围绕着她转。
“Sean,这只是你众多项目中的一个,何必那么在乎呢?因为王曼?”丁琳的语气变得冷冰冰的,表达她的不满。
“你应该理解的。”我说。
“我没必要理解。我只知道你已经不是那个我在酒会上认识的萧天乔。你变太多了,变得那么弱,完全没有昔日的骄傲和霸气。”丁琳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显然对我颇为失望,而我这才知道她当时已经开始关注我。
她是个聪明剔透的人,几个照面就看出了我内心的变化。一开始她或许以为我还是那个在感情之上洒脱自如的猎手,和她有着一样秉性的冷血猎手,于是循迹而来。然而当她试图走近我,试图用玩世不恭的游戏态度召唤我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双脚已经被世俗情感的青藤抓牢,我灵魂的翅膀已经为爱剪断,我和她已经不再是同一类人。
我内心的失落伴随着她那声叹息,碎在了心壁上。为了天佑,为了对王曼情感上的弥补,我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改变。
我说:“丁琳,你说得很对。我变得软弱,因为我开始在乎更多的东西,开始患得患失。但这没什么不好,当改变是不可避免的时候,我宁愿选择接受而不是逃避。丁琳,这次的合作业务,你既然愿意牵线搭桥,心中一定有破解僵局的办法。你告诉我,就当帮帮我。”
“唉!”丁琳又叹了一口气,说,“我当然能帮助你,而且我也说过要回馈你一份礼物的。你等着好消息吧。”她说完推开包厢门,混进了人群中。
丁琳的两声叹息像两把匕首,依然紧紧地插在我的胸口上。我透过昏暗的灯光和来往的人群,望见王曼和Hanson依然在开心地聊着什么,她并不知道门外的这个男人,胸口上滴着看不见的血。
聚会结束后,大家纷纷散去。丁琳和Hanson一同离开,我和王曼一起回她的公寓。王曼把天佑唤醒给他喂奶,我借用王曼家的淋浴室洗澡。我从自己的公寓拿了些衣服放在王曼这边,方便有的时候留宿时可以换洗。
我偶尔会提出让王曼搬到我的公寓去,那里的空间更大,交通也更为便利。王曼以小孩比较吵闹会影响我休息为由拒绝了。独立自主的意识在她的脑海里根深蒂固,她更喜欢依靠自己的力量经营属于自己的家,而我现在,还只是这个家的客人。想到这一点,我不免有些懊恼。
我洗完澡出来,王曼已经把天佑哄睡了,她自己坐在沙发上想着什么,看起来还沉浸在兴奋中。
她兴致勃勃地拉我坐在沙发上,说:“天乔,Hanson不愧是剑桥的高才生,对传媒形态的理解非常独到和精辟,和他谈话就像在阅读一本精妙的书,要是早点认识他就好了。”她双眼放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想中,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们的谈话内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看着她。我想起从门口望向她和Hanson聊天的角落,他们两个人似乎形成了一个看不见的密闭空间,那个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看得到的世界,包厢的嘈杂和嬉闹都被屏蔽在这个空间之外。而我,也是在他们世界之外。
我是否真正走进过王曼的世界?想到这我心里泛起一丝苦涩,眼前这个女人的肉体紧挨着我,连呼吸拂动空气的涟漪都能感受得到,但是我连接不上她的内心。我以为这只是时间的问题,现在看来可能和时间无关。有些人的心就像一个封闭的金字塔,需要有相同频率的心波才能解开封印。
她和Hanson一个晚上说的话,比和我在一起所有时间加起来说的话还要多。我最后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并且挥之不去。
失落就像一颗逐渐溶解的苦果,把心池都渗染了。
我借口说有重要的文件需要回家处理,到婴儿室和睡着的天佑吻别后,离开王曼温暖的客厅,一个人走进清凉的夜色中。
丁琳在黑暗中的叹息和王曼的兴奋神情交替在我脑海里盘旋。回到公寓我依然没办法摆脱心中的失落。我拉开窗帘,俯瞰整个上海的夜,突然有想要号叫的冲动,被我禁闭的狼的灵魂,蠢蠢欲动。
我在红林创投的办公室,接到丁琳的电话。她的语气平淡而客套,刻意不带更多的感情。
但她带来的是好消息,Hanson已经同意由理性之声持股51%,但有对赌条款。不知道丁琳用了什么办法,能够让Hanson一夜之间改变主意,但不论如何,这个项目总算是坐实了。王曼的化蝶行动,终于可以发起攻势。
我迫不及待地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王曼,刚想离开公司,刚好撞见Cole走进办公室,他高兴地把我叫住,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我一头雾水跟着Cole到了他的办公室。
Cole的办公室比我的房间要大一倍,里面还有淋浴室和豪华按摩椅,就像一个设备齐全的单身公寓,窗户朝南,整个上海尽收眼底。
Cole神秘的笑容里似乎藏着什么好消息。他用手指着他的座位,说:“Sean,这个办公室怎么样?你满意吗?”
我心里一惊,Cole问这话的意思,莫非……我按捺住心中的喜悦,笑着点了点头。
“Sean,从下个月开始,这个位置就是你的了,这个办公室也是你的了。这是你该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