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琳选了一个小包厢,我们坐在里面不会太空旷也不会觉得狭促,刚刚好。丁琳坐在那里就像从古字画中走出的古代女子,但细细一看又发现古典中点缀着时尚的元素。似乎每次她穿的衣服都不重复。这一次穿着一条斜剪裁的丝质长袖上衣,中立领,3颗布扣从右脖斜向胸前,穿一条素色的半腰长裙裤,宽宽松松。她头发顶上盘了个薄鬓,两边长发松松往后挽扎成一个马尾。
她的美不动声色,淡雅如菊沁入心脾。我意识到自己凝视的时间过长,有些羞愧地致歉。她莞尔一笑,说:“那是你懂得审美,这条衣服是设计师河谷的最新作品,我被它浑然天成的剪裁给惊艳到了,很担心是否能穿出它的韵味来。”
我也笑着说:“我对衣服没什么概念,看我这一身就知道了。”
我穿着休闲服,很普通的款式,和丁琳站在一起难免相形见绌。
“Sean,其实你气质很适合穿中国风的服饰。你的内敛是很多男人都没办法达到的境界。”丁琳笑盈盈地从上到下把我打量了个遍。明明只是随口的一句恭维话,我却觉得浑身舒展。
“喜欢吃什么菜?”她招呼我坐下,问道。
“随便”两个字已经蹦到我的喉头,又被我硬生生地咽下。和丁琳这样才貌双佳的女孩吃饭,注意力都不得不集中,以免让她贻笑大方。
我点了脆皮香仙鹤和天山雪水炖青口,丁琳又点了几样名字精致的素菜。我们喝着茶闲聊一些时事资讯。她迟迟没有开口说出今天邀约的目的,似乎是有意为之。我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表现得悠闲自在。
这家菜馆的食材非常地道,我们俩把几个菜一扫而光。我暗暗惊讶丁琳有这么好的胃口竟然能保持身形窈窕。
饭后服务员捧上石磨茶,我们细细地品起茶来。半盏茶下肚,丁琳笑着说:“Sean,看来我低估了你的定力。”
她说话很缓慢,边说边慢慢地过滤茶水。我往后仰坐着,等她说出今天邀约的目的。
“贝尔曼斯集团的中国区总裁Hanson是我的老朋友,我想你们应该会有业务交集,尤其是现在。”丁琳说贝尔曼斯集团是国际最大的时尚杂志发行集团,国内发行量最大的杂志都归属于这家公司。
丁琳事先做了功课,大致了解到我投资的理性之声现状。她主动穿针引线,难道是受了Hanson所托?如果能找到理性之声与贝尔曼斯的合作点,这有可能是出奇制胜的一招,贝尔曼斯的庞大用户和充足的资金都足以帮助理性之声抗衡新网传媒的封杀。
只是一向专注于时尚杂志的内尔曼斯对于互联网草根出身的理性之声有多少理解和认可还是个未知数。
“你是受Hanson先生所托?”我问。
丁琳遮着嘴呵呵大笑,她说:“他哪有这个本事,是我希望你们认识。你和他的认识可以从一场拳击赛开始,他也是拳击爱好者。”
我吃了一惊,丁琳在背后已经把我的底细摸了个透。但她提议通过拳击赛开始相识的提议我欣然接受,即使单纯是一场没有目的的切磋也足以勾起我的兴趣。但我不理解的是,丁琳这么大费周章地找我就是为了撮合我们相识?她和Hanson又是什么关系?
我回到王曼的公寓,她还没回家。
月嫂坐在沙发上打瞌睡,见我回来,交代了给天佑喂奶粉的时间就回房睡觉了。天佑睡着了,嘴里含着的奶嘴歪到了一边。我伸手想拔出来,想不到他咬得很紧,我不敢用力怕把他惊醒,只好作罢。
我坐回客厅,重新揣摩丁琳的话,寻思着理性之声如何和贝尔曼斯搭上关系。我和Hanson应该见过面,只是记忆已经很稀薄了。贝尔曼斯集团线下保持着很强的市场渗透力,但在传统媒体被互联网颠覆的这几年,线下整体市场在逐渐萎缩。或许贝尔曼斯集团也意识到了危机,开始主动布局移动端。如果从内容的质量度和平台的专业度来说,理性之声的定位与贝尔曼斯的需求不谋而合。
婴儿房传出天佑的哭声,我赶紧跑到房间笨手笨脚地把他抱起来,闻到一股臭味。这小家伙拉臭臭了。我把他放到床上,帮他擦屁股换纸尿裤。平时看王曼换尿裤很是干净利索,我却足足折腾了十几分钟。好在天佑没有继续哭闹,滴溜着大眼睛四处望。
大约11点钟王曼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这几天她身形又显瘦了些。
她抱着天佑喂奶,我去给她放水泡澡。天佑吃饱了奶,又安静地睡觉了,我也枕着沙发小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发现王曼还没从浴室出来。我推开玻璃门一看,她泡在浴缸里,枕着水垫睡着了。她闭着眼睛像个脸色纯净的小女孩,只是两只眼睛下面浮肿的眼袋,暴露了她的憔悴。
我轻抚她的头发,心里既怜悯又愧疚。她和这个都市绝大多数拜金的女人不同,从来不会向我或者任何人主动索取。她柔弱的身躯辛苦地扛着大大的梦想,从来没想过自己是否会不堪重负。过了好一会,我才轻轻把王曼唤醒。她揉着惺忪的双眼,头发披散在雪白的脖子上,像是从熟睡中惊醒的白雪公主,让人看着心疼。
和Hanson的拳击赛约在周六上午,我没有告诉王曼,怕她担心,周五晚上我回自己的公寓过夜。我和王曼都尊重彼此的私人空间和自由,她也不愿意我们俩搬到一块正儿八经地过起日子,至少不是现在。
周六一大早,我起床在跑步机上跑了20分钟,又打了一阵沙袋把身子舒展开,接着进行简单的肌肉训练,唤醒每块肌肉的力量。早餐是一杯高钙牛奶、鸡蛋、鱼丝沙拉和面包。
吃完早餐,我换上宽松的运功服,把拳击手套和拳击服塞到运动包里。背着包下楼却发现丁琳坐在跑车里正等在路边,那是一辆银灰色线条如同飞箭的法拉利跑车。今天她穿的是一套运功休闲服,衣襟上有手工绣的3朵散落的梅花。
“Hi,等多久了?”我上前打招呼。
“刚到,上车吧,我送你。”她笑着说。
车子发出低沉的轰鸣,如同离弦之箭把两边的风景甩到脑后。丁琳的长发浓密而顺滑,如同锦缎般在风中妖娆。这是个让人无法摸得透深浅的女子,有时候是“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的古典美人,有时候却是性感冷艳的都市妖姬。她在不同的身份中变化自如,每一个身份都扮演得真实而深刻。
韦基拳击俱乐部位于陕西南路一座大厦下面的地下室,这里没有明显的招牌和指引,如果不是这个领域内的人,无法想象紧挨着停车场竟然会有这么一处豪华的去处。会员进入大门需要进行指纹识别,丁琳应该是这里的常客,显得轻车熟路。
拳击馆非常宽敞,正中间是标准大小的擂台,四周不是平常看到的阶梯看台,而是围着十几排真皮沙发和茶几。拳击馆左边是拳手的训练室和更衣室,右边是一处有着长长吧台的室内酒吧,酒吧边上堆放着各类的乐器。平时没有拳击赛的时候,擂台就会改装成舞台,进行音乐演出。
这边的工作人员都毕恭毕敬地和丁琳打招呼,称呼她丁姐。场内陆陆续续进来一些人,穿着都非常体面,但Hanson没有露面。
“怎么样,这里不差吧?”丁琳得意地说。
“确实不错,这地方你似乎很熟悉?”我问。
“哈哈,当然了。”丁琳神秘地眨了下眼睛,说:“今天只有你这场拳击赛,接着是B&;G的演唱会。”
“B&;G,是一个乐队?”我感觉这名字有点熟悉。
“没错,华东最牛的摇滚乐团,今天让你玩到high。”丁琳兴奋地说。
我们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服务员送来了鸡尾酒,丁琳要了一杯,我待会进行比赛,只喝了点温水。
身后有些骚动,是Hanson到来了,服务员都愉快地朝着他喊老板好。原来Hanson是这里的老板,我暗自吃惊,为了一个爱好专门建了这么一间拳击馆,可见对拳击的热爱程度。
“Hi,Lyn。这么久才过来一次。”Hanson张开双臂迎向丁琳。
“大牛,好久不见。”丁琳微微往后仰了一下,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般的拥抱。两人的关系有点耐人寻味。
丁琳引荐我们认识。我在握手的时候稍稍使了点劲,他立即也使上劲回击,这是拳手之间的试探。Hanson体型和我差不多,同台竞技的话也是同一个重量级。
Hanson是个豪爽之人,声音洪亮粗狂,他说:“萧先生,我在希尔顿酒店沙滩看过你的比赛,非常出色。后来听说Lyn认识你,所以拜托她请你来切磋一下,待会不要承让啊。”
他的中文字正腔圆,光听声音还以为是中国人。我笑着说:“想不到你有这么好的场子,以后常来玩,送VIP卡吧。”
Hanson哈哈大笑,说:“只要你打赢我了,以后来这里全部免费。”他转向丁琳,含情脉脉地说:“我们谁打输了你会心疼啊?”
丁琳挑了挑眉毛,笑而不语。
我和Hanson各自为比赛准备。拳手区虽小,热身的设备都很齐全。我脱了上衣,穿上拳击短裤,按部就班地进行热身运动。丁琳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倚着墙远远地望着我。我向她挥了挥手,练得更加起劲。
外面舞台上主持人在热场,欢呼声不断。临上台的时候,丁琳突然凑到我跟前,贴近我的头套说:“天乔,我要你打倒他。”她的吐息似乎带着芳香,雪白的脖子光洁如玉。
锣声敲响,我向丁琳举拳示意,跃上擂台,和Hanson的比赛正式开始。丁琳刚才的那句话就像一道不可抗拒的魔咒,我脑海里踊跃着胜利的欲望。
第一回合,我和Hanson都在相互试探,企图让自己的节奏控制比赛。他的脚步移动很快,臂展比我要长,防守也很及时。和这样的对手比赛,只能伺机而动,等待对方出现失误的机会。我左拳防守,右拳频频出直拳控制距离和节奏,俩人绕着擂台轻快地移动,并没有激烈的冲突。台下的观众嘘声不断。
第二回合,Hanson发起了主动攻击,但他攻中带守,一个快速组合拳以后迅速抽身,脚步移动到另一个方位,再攻一个组合拳。我被他的攻势打得节奏有些控制不住,防守得很狼狈,很快就被Hanson的左勾拳击中了脸部,血液直往脑袋涌。这一拳引得台下的观众兴奋地呼叫着。Hanson的拳头似乎无处不在,我各个部位都挨了不少轻拳。两回合下来,在点数上我已经大幅落后。
第二回合结束,Lyn爬上擂台给我加油。她凑近我的耳边,告诉我Hanson在出右拳前,鼻孔会习惯性张大。我暗自欣喜,如果丁琳的观察是对的,完全就可以凭此看穿Hanson的进攻,并且捕捉到反击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