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余海风离开家门,前往巫水边。
几天后,弟弟的大喜之日,需要大量的鱼肉。盛夏时节气温高,鱼肉不适宜存放,需要量又大,只得事前同船家预订。余海风的任务,就是事先和船家说好,要求他们在当天送多少鲜鱼到余家。
沅水和巫水交汇处,一溜几十个码头。沅水宽而巫水窄,沅水上所建的码头,通常都是商贸码头,来往的都是大船。巫水相对较窄,一般都是小码头,主要停靠一些渔船之类。其中也有一个稍大规模的码头,是一个渔产品交易码头,就叫渔人码头。渔夫们晚上打了鱼,早晨便停靠在码头,任由买家前来选购。
余海风走出东门,下了几十级阶梯,正往前走,听到一个年轻人招呼道:“余大少爷,来买鱼呀?”
余海风看了一眼年轻人,并不认识他。毕竟他是余家少爷,在洪江也算个人物,有人能认出他,并不奇怪。
“后天我弟结婚,需要提前订些鱼。”余海风说。
年轻人道:“哦,这可是笔大买卖啊,买我家的吧。”
余海风说:“我们要的量大,你一家,恐怕不行。”
年轻人说:“那也没问题,你们要多少,具体是些什么鱼,只要说明,我帮你收了,一起送过去。”
余海风似乎还有点不放心,问:“你认识我?”
年轻人说:“你是风云商号的大少爷,整个洪江城,谁不认识你啊。”
余海风又问:“你的船呢?我去看看。”
年轻人向前一指:“我的船在前面。少爷放心,沅水巫水所有渔家,我都熟,保证误不了少爷家的大事。”
余海风暗想,我也不会全听你说,成不成,我还是要先看一看。再说,余家又不是一个人在采购,还有别人呢。余海风随着年轻人向前走,没多远,到了一棵大树下,年轻人向前一指,说:“少爷,到了,那就是我家的船。”
船在水边,需要下一道石级,石级旁边,正是那棵大树。年轻人领头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喊:“爹,余家大少爷要向我们订鱼。”
余海风大意了,跟着向前走去,想上船看看,再考虑是否订下这单买卖。不想刚走到树下,突然感觉有什么响动。练武之人异常警觉,他暗叫一声不好,迅速向旁边一跃。岂知人才刚刚跃起,便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罩下来,待他明白,才知道树上掉下来的是一张网,将他网住了。那个年轻人随即返回,又有两个大汉从树上跳下来,三人一起,将余海风按倒,又用一块布,将他的嘴塞了,再将网在他身上缠了几遍。三个人抬着他登船,那条船迅速驶离了岸边。
余海风是练过功的人,若是正常打斗,三几个人,他倒也不在乎。可这次,人家是有备而来,他却是没有半点准备,渔网一旦上身,他是完全动弹不得,只能束手就擒。最初的慌乱之后,他冷静下来,再拿眼去看,却见坐在船舱里的两个人,他都认识,野狼帮的,他能叫得出名的是三当家黑狼。
余海风心里叫了声倒霉,既然落到了野狼帮土匪手里,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船行了一段距离,黑狼主动抽出了塞在余海风嘴里的布,道:“余大少爷,得罪了。”
余海风见黑狼对自己倒也和颜悦色,便强自镇定:“原来是野狼谷三当家的,别来无恙啊?这么瞧得起我余海风,搞这么大动静?”
黑狼嘿嘿一笑:“余大少爷,我们大当家的想逑你得很,派我们来请你。”
余海风有些意外:“是吗?野狼谷大当家的想我?难不成你们大当家的有龙阳癖?我可没那个爱好。”
黑狼说:“余大少爷真会说笑话。我们大当家的,哪有那种爱好?他是敬英雄,所以派我们来请你上山一叙。”
“哈哈,你们请客的方法倒是别致啊。”余海风说,“是不是用这种方法,请了很多人上山?”
黑狼若无其事:“我们是土匪,不讲逑江湖规矩,如果讲江湖规矩,我们何必当土匪?”
下了船,两名土匪背了余海风,沿着一条山道向前走。走不远,山谷里拴了几匹马。他们又骑上马,余海风被置于马背上,由一名土匪扶着。一直走到快天黑的时候,才到了一处密林处。一行人停下来,其中一个土匪打了个长长的呼哨,树林深处也回应了一个长长的呼哨,随后跳出几个土匪。
其中一个土匪边向前走,边说:“三当家,七当家的,人弄逑回来了?”
黑狼道:“女人没有弄逑回来,男的弄逑回来一个。你们几个,把他抬到大当家面前去!”
余海风有些明白了,他们大概是进洪江城抢花蝴蝶的。这些土匪也太胆大了,上次古大人剿匪,虽然吃了败仗,据说,古大人杀了叶世延之后,朝廷倒也没有怪罪他,只是严令他加强剿匪。古大人这段时间再没有采取行动,却在加紧演练民团,看来,这个古大人不剿灭这些土匪,是不会罢休的。这些土匪也真是嚣张,竟然置古大人的厉兵秣马于不顾,仍然活动如常。
两个土匪一左一右,抬起被网捆着的余海风向前走。余海风叫道:“老子有胳膊有腿,让老子自己走。”两个土匪不理会他,黑狼在后面说:“余大少爷有我们土匪的血性,和我们是一路的,我喜欢。”
两个土匪抬着余海风,在树林里走了一阵,眼前忽然多了一片悬崖,悬崖下面有几个山洞,山洞口几个土匪在放哨。一看这里,就是土匪临时的落脚点。
山洞之中,三块石头之间,燃着柴火,上面支着一口锅,锅里煮着肉。十几个土匪围着大锅而坐,身边放着酒坛、筷子及碗。正中一个坐在一把竹椅之上,大马金刀,正是野狼帮大当家狼王千人斩。
两个土匪把余海风抬到狼王千人斩的身边。
狼王千人斩喝道:“松开,松开,快松开!”
黑狼忙道:“大当家的,这个小子有点棘手……”
白狼道:“野狼帮这么多兄弟,还怕他一个人不成?松开。”
两个土匪解开余海风身上的渔网,后面一个土匪拿了个竹凳,放在余海风面前。余海风并没有立即坐,被绑了一整天,手脚都是麻的,他得活动活动手脚。狼王千人斩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余海风,一直笑着,显得很慈祥。反倒是那些土匪,从没见狼王笑得如此亲切,心里打着小鼓,不知道狼王要干什么。
余海风旁若无人,先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稍稍好一点,见旁边有一只酒坛,走上前抓起来,摇晃了一下,感觉里面有半坛酒。他端起酒坛,一仰脖子,猛地喝起来。一个土匪在旁边叫:“喂喂喂,你倒是一点都不认逑生啊。”
狼王说:“让他喝。”
其他人便不出声,只是警惕而又紧张地看着他,随时准备对付他的攻击。
余海风喝完了酒,感觉还没有完全恢复,又打了一套拳,才在那张给他的凳子上坐了,道:“大当家的,余某今天落在你手中,要杀要剐,你放个话出来!”
狼王千人斩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你不怕被杀?”
余海风一声冷笑:“要杀不过一刀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
狼王千人斩又道:“你不怕剐?”
余海风哈哈一笑:“要剐不过多几刀而已,反正就是一死,老子不怕!”
狼王千人斩忽然喝道:“老子?你在老子面前称老子?”
土匪们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狼王千人斩一怒,后果不堪设想。
余海风不以为然:“老子就称老子了,又怎么样?你要杀还是要剐?老子若皱下眉头,就不姓余!”
狼王千人斩神色一凛,忽然哈哈一阵大笑:“你本来就不姓余。”
“笑话。”余海风说:“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老子不姓余,难道你姓余?”
狼王还是不怒,道:“你真的不姓余,你姓罗。”
余海风说:“你酒没喝多吧?说什么昏话?”
狼王说:“好,老子现在不跟你说这个。老子跟你说另一件事,要你当土匪,你当不当?”
余海风一口拒绝:“笑话。杀了老子可以,要老子当土匪?白日做梦。”
麻子狼跳起来,从腰上拔出弯刀,喝道:“大当家的,这个家伙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先砍逑他几刀再说。”
另外两个土匪也附和:“对,大当家的,这家伙不识好歹,收拾他!”
余海风丝毫不惧。
狼王千人斩喝道:“没你们逑事,把刀收起来。”麻子狼忙把弯刀收起来,惊讶地望着大当家的。
狼王千人斩看了看余海风:“你不想当土匪?”
余海风反问:“老子大少爷当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当土匪?”
狼王千人斩嘿嘿一笑:“我给你说一个理由,或许你会愿意当土匪呢!你想不想听听?”
余海风心中有些惊奇,冷笑:“你说说!”
狼王千人斩抬头四下看了看,问道:“少当家的呢?”
土匪们四下一张望,个个都紧张起来:“刚才还在,不知道这时候又跑哪里去了……”
狼王千人斩道:“别管他了……你们全部出去,没我的命令,一个也不许进来!”
土匪们得到命令,果然全部走出了山洞。
余海风心中大为奇怪,忍不住多看了狼王千人斩几眼,他在判断,自己能不能打得赢狼王,如果打得赢,能不能逃出这个山洞?
狼王千人斩抓起一个酒坛,对余海风道:“一边喝酒,一边吃肉,老子一边给你说这个理由……”
余海风也不客气,大口喝酒,拿一根竹签从锅里叉起肉,狼吞虎咽。狼王千人斩看着他的动作,哈哈大笑:“你看你,从头发到脚指头,就没有一个地方不像土匪。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土匪的儿子住山洞。你本不姓余,而是姓罗……”
余海风也觉得有点奇怪了,这个家伙,为什么一再说自己不姓余而姓罗?他抓过酒坛,喝了一大口酒,以掩饰自己的惊诧。
狼王道:“老子说,你不姓余,而是姓罗。你根本不是卖茶叶家的种,而是老子的种!”
余海风目瞪口呆,这土匪头子是得了妄想症还是怎么的?他万万没想到,狼王千人斩竟然说出一段极其奇特的经历。
狼王说,他的本名不叫狼王,而是姓罗,叫罗大毛。罗大毛的祖籍是广西,他从小就知道,他们居住的那个地方,有来人和土人之分。所谓来人,也就是外来人,就是后来说的客家人。所谓土人,就是一直居住在当地的少数民族。来人和土人之间,经常发生械斗。罗大毛十岁那年,又发生了一次冲突,土人纠集更多的族类,对来人进行了大清洗。来人意识到这次面临灭村之灾,便掩护一些孩子逃走。罗大毛是逃走者之一。
后来,罗大毛被一家好心人收养,认了义子。好心人家里,当时有五口人,男主人名叫崔义雄,三十多岁,育有两个女儿崔飞莺和崔玲玲。崔飞莺五岁,崔玲玲三岁。另一个人是崔义雄的父亲,老人家五十多岁,身体一直有病。这一家人居无定所,罗大毛跟着他们四处流浪。直到一年多后,爷爷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加上崔义雄又添了个儿子崔立,再不适合流浪的生活,才在滇藏交界的古道边,开了一家客栈,取名顺风,总算落下了脚。即使如此,又过了两年,爷爷还是病逝了。
罗大毛一直跟着义父练功,几年后就成了崔家的壮劳力。
狼王说,罗大毛和崔飞莺日夜生活在一起,虽然以兄妹相称,其实彼此都知道不是亲生兄妹,所以,年龄大了以后,两人之间的感情猛长,成了一对恋人。顺风客栈的客人,通常都是马帮,其中就有洪江余家的马帮。余家马帮有一个少爷,名叫余成长。他见过崔飞莺后,暗生情愫,崔家夫妇也很喜欢他。有一次,他主动向崔义雄提亲,崔义雄不知道女儿和义子在暗中恋爱,答应了这门亲事。
刚开始,罗大毛和崔飞莺只是着急,并没有想有特别的行动。后来有一次,余家马帮又来了,余成长提出,要跟崔飞莺成亲。罗大毛不得不站出来,表示反对,认为婚姻大事,一定要三媒六证,需要长辈的祝福。余家是洪江大户,在没有余家长辈出面的情况下,余成长和飞莺妹妹不能成亲。可崔义雄夫妇不知犯了什么糊涂,竟然同意等马帮返回时,余成长可以带崔飞莺回洪江成亲。
崔飞莺爱的是罗大毛,无论如何,不肯嫁去洪江。何况,这桩婚事,并没有得到余家长辈的祝福,去了之后,还不知是个什么结果。她和罗大毛商量,决定私奔。
那天晚上,在几乎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罗大毛带着崔飞莺逃出了顺风客栈。没想到,刚逃出不久,被崔义雄发现,崔义雄夫妇一路追赶而来。西北那种地方,可走的路并不多,没有多长时间,罗大毛和崔飞莺逃走的方向,就被崔义雄发现了,他们跟了上来。
狼王说,他没有办法,发现被义父盯上之后,只好让飞莺一个人往前逃,他留在后面,想将义父义母引开,然后再设法去找飞莺。没想到,义父见了他,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见了面就动手。毕竟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他不忍心和义父动手,听任义父打他。后来,他感觉义父不是一般的打他,而是下了杀手,他才不得已还手。
罗大毛一直跟着义父学武,除了和猎物动过手,从未和人交手,出手不知道轻重。还手时,将义父打伤了。义母见他打伤了义父,就骂他是白眼狼,上来和他拼命,他一失手,又将义母打伤了。狼王说,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手如此之重,到了第二天凌晨,义父母双双死去,他才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罪。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办法?他只好掩埋了义父母,然后找到飞莺,没敢对她说真话。
从此之后,罗大毛和崔飞莺,就生活在云南和广西交界的深山老林之中,以打猎为生,两人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并且产下他们爱情的结晶。
狼王说:“这个孩子,就是你。”
余海风大叫:“不,不可能。你胡说八道。”
狼王说:“你如果不信,可以回去问余成长和崔玲玲,也可以去问崔立。”
余海风怎么都不肯接受狼王的说法,一连指出了他话中许多处破绽。比如说,狼王的武功既然是崔义雄教的,那么,舅舅崔立的武功,也一定是崔义雄教的。按照狼王的说法,崔义雄死时,崔立应该只有十二三岁。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就有如此了得的武功,说明崔义雄的武功更高。崔义雄的武功如此之高,又怎么可能被罗大毛打伤?既然罗大毛已经误伤了崔义雄,又为什么会再进一步误伤其妻?而且,既然是误伤,又怎么可能两人同时伤重不治?
狼王说:“好吧,老子好汉做事好汉当,这一点,老子没有说真话。当时,老子气那两个老东西不肯把飞莺嫁给老子,把他们打死了。”
余海风说:“还是不对。”
狼王问:“又哪里不对了?”
“既然是这样,我怎么没有跟着你和……和崔飞莺,而是跟我爹和我娘回了洪江?”余海风说。
狼王说:“因为余成长找到了我,我们俩有一场恶斗。你娘知道她的父母被我打死,跳河自杀了。我被余成长打得大败,余成长大概以为我死了,将我扔进一个草坑之中,草草掩埋,然后带着你离开了。没想到我命大,几天后,又活了过来。”
“我不相信!你编造了一个谎言来欺骗我,你究竟有什么险恶用心?”听完这一切,余海风怒吼起来。
狼王并不生气:“老子为什么要骗你?如果你不信,可以回去问余成长那小子,问你小姨妈,他们会告诉你一切。老子虽然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土匪,但我是你老子,你是我儿子,这是铁一样不可改变的事实。”
余海风往洞外就走。
狼王喝道:“你想到哪里去?”
余海风:“我要回家问个清楚!”
狼王嘿嘿一笑:“你在这里待几天,然后我派人送你回去!”
余海风冷冷地道:“我知道如何回家!”
狼王狡黠地笑了笑:“但你现在不能走!”
余海风怒视了他一眼:“为什么?”
狼王也恶狠狠地盯着余海风:“后天是你弟弟余海云的大婚之日吧?洪江许多人要到你家贺喜。古立德不是要剿灭老子吗?老子就是要让他看看,是他厉害还是老子厉害。老子要带人进洪江,大发横财!不过你放心,老子暂时不想动风云商号!”
余海风心中震惊不已。
狼王一声吆喝:“兄弟们进来呀!跟新少当家的喝酒!”
山洞外的土匪们一拥而入。
狼王宣布:“兄弟们,站在你们面前的,就是老子的亲生儿子罗海风,也叫余海风。”
土匪们面面相觑,惊讶无比。
余海风喝道:“你别胡说八道!”
狼王千人斩果然住了口。
独眼狼看了看两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当家的,这个是新少当家的,以前那个少当家呢?”
狼王千人斩得意地道:“儿子不怕多,以前那个还是少当家的!老子要依靠他们把野狼帮发扬光大呢!”
在山洞里过了一天,余海风一直想找机会逃走。毕竟,弟弟的婚礼就在明天,他作为哥哥,不能错过对弟弟的祝福。尤其狼王要攻打洪江,他想逃出去报信。可狼王自从和他谈过话后,又将他捆了起来,就连吃饭,也是让人喂他。午饭后,狼王安排独眼狼看守余海风,自己领着全部土匪下山了。
余海风被绑在一根石头柱子上,屁股下面是一条石凳,独眼狼拿着刀,警惕地坐在一边。余海风想,眼下之计,只能想办法搞掂这只独眼狼,然后回去报信。可是,怎样才能搞掂这个土匪?想来想去,也没有好办法。余海风知道,静想,或许想不出办法,只能制造一些事端。
他于是大叫一声:“老子饿了,想吃饭,想喝酒!”
独眼狼忙应道:“少当家的,这不是问题,小的马上给你准备。”乐颠颠地从锅里捞肉,倒了一碗酒,送到余海风的嘴巴边。
余海风:“解开老子。”
独眼狼:“少当家的,这不行。”
“你不是叫老子少当家的吗?你想想,有这样的少当家吗?”余海风说,“你也不想想,老子既然是少当家的,总有一天,会当这个家的。你今天不听老子的话,不怕等老子当了家的那一天,杀了你?”
独眼狼显得很为难:“就算少当家的将来可能杀了我,那也是将来啊。如果我现在把少当家的放了,大当家的马上就会要了我的脑袋。”
余海风和独眼狼纠缠半天,这家伙油盐不进。
熬了个把时辰,余海风看到洞口人影一闪,有人进来了。
余海风心中一喜,随即惊讶得眼珠子快要掉出来了。进来的人穿着长袍马褂,手里拿着一把折扇,白净斯文,一双眼睛清澈如水,胸前一根红丝绸,拴着一块元宝,头上戴着一顶帽子。不正是罗小飞吗?
“罗小飞,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余海风大叫。
独眼狼听到叫声,猛地回头,立即站起来,恭敬地说:“少当家的,你回来啦?大当家的这几天都在找你呢!”
余海风再次一惊,少当家的?他也是少当家的?对了,狼王说过,两个少当家的,儿子不怕多,他又姓罗。难道罗小飞是狼王的儿子?
罗小飞高傲地昂起头,看了看余海风,问独眼狼:“这人是谁呀?绑在这里做什么?”
独眼狼道:“这个也是……少当家的……”
罗小飞双眉一扬:“什么?少当家的?那我算什么?”
独眼狼继续笑道:“你还是少当家的……我听大当家说过,他是大少当家的,你是二少当家的。他叫余海风,大当家说,以后会改名为罗海风……”
罗小飞哦了一声:“大当家的去哪里了?”
独眼狼惊讶地道:“二少当家的,你不知道吗?大当家带人打洪江去了!明天晚上就热闹了,可惜我去不了。”
罗小飞点了点头:“知道了,还有什么人在家?”
独眼狼说:“这里没别的人,其他的人都在野狼谷。”
罗小飞大摇大摆地坐在狼王千人斩的躺椅上:“去给我倒碗水来!”
独眼狼迟疑了一下:“二少当家的,我要看住大少当家的,他若逃走了,大当家会拧我的脑袋当夜壶……”
罗小飞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滚!”
独眼狼应了一声,刚转身,罗小飞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右手抓着什么东西,对准独眼狼的后脑挥了过去。独眼狼嗷的一声叫,人就软软地倒在地上,余海风这才看清,罗小飞不知什么时候暗抓了一块石头。
罗小飞过来解余海风的绳子,余海风和他近在咫尺,嗅到他身上有一股幽幽的清香。余海风再次难以自持,心中一阵慌乱。怎么是女人的气味?难道他刚才和……
“海风哥……”罗小飞看了余海风一眼,羞涩地低下头,“我真不是有意要骗你!”
余海风看到了她的眼神,又看到了她替自己解绳子的双手,再次惊了一下,再偷偷地看一眼她的胸脯,发现那地方是隆起的,就像塞了两团什么。他突然明白过来,道:“你……你是……你是……”
罗小飞再次睃了他一眼,羞赧地说:“你猜对了。”
余海风真的没想到,这个少当家竟然是女儿身。因为情况紧急,他也顾不得许多,只能利用一下罗小飞了,当即说:“你解开我,不怕我跑了?”
罗小飞说:“我不光不怕你跑了,我还要带着你跑。”
“带着我跑?”余海风糊涂了,“为什么?”
罗小飞说:“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是女的,女人和男人不同,我不想当土匪。还有,洪江是你的洪江,我不能看着你的家乡变成死人成堆,血流成河。”
余海风的心猛地动了一下,暗想,没想到,土匪堆里,竟然有人如此善良。
余海风心中有很多疑问,却顾不得问,抬腿便向外跑。罗小飞在后面叫道:“海风哥,你等一下,我们先把他捆起来,免得他去给义父报信。”
余海风一想也是,没想到罗小飞如此细心。他因此返回,和罗小飞一起捆绑独眼狼。余海风从未和女人如此靠近,罗小飞身上特有的气味,再一次飘进了他的鼻子,随后弥漫了他所有的嗅觉器官,他禁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独眼狼醒过来,哭丧着脸:“两位少当家的,你们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
罗小飞笑嘻嘻地道:“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就说是我暗算了你,救走了海风哥,大当家不会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