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管如何思考都无法得出答案。情报的不足让我的思维陷入困境。宛如坠入迷宫而找不到出口。
索性不去思考这些。我小心翼翼的从窗户下面探出头,朝着车间里面看去。
黑影身上的封魔针又多了几枚。他的动作比刚才更小,也更慢,不用多想就知道他已经处于强弩之末。不过反观灵梦,那黑影的狼狈比起来,她就要好上太多。不,简直就可以说得上是毫发无损。
虽然有想过灵梦的战斗力绝对不低。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灵梦竟然这么厉害。
想起刚才我在黑影面前几次险象环生,最后一下还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心里就不免有些后怕。不过灵梦对此根本没有丝毫感觉。
透过射入窗户的光线,我清晰的看见灵梦脸上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就像是眼前的事情毫不在意一样。她两只手上都握上了封魔针,脚下的步伐非常的流畅,看得出来是一副柔韧有余的样子。
我现在是清晰的知道了我和灵梦之间的差距了。不管是量,还是质,我连和灵梦比的资格都没有。
这种感觉不怎么好,不过我并不会太过在意。不管怎么说,灵梦始终也还是女孩子不是么?
战斗进入了尾声。
黑影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但他依旧没有停止自己攻击的,这种莫名的攻击欲望反而更加旺盛。一次次的挥动拳头,一次次的朝着灵梦逼近着。
灵梦没有着急,实际上她早就有机会干掉自己的对手了。因为我很清楚的看见在黑影朝着她挥动拳头的时候,灵梦侧身闪过攻击时,曾经几次扬起手中的封魔针,不过她还是忍住了。选择稳步的后退。
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她是打算把黑影引诱到窗户前,好用光线看清楚他的样子吧?
不过对方真的会上这个当吗?
看着逐渐朝着我接近的那道黑影,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封魔针。
首先迈入光线之中的是他的鞋子,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大小,但目测也是40往上。
然后我仅仅的盯住他迈入光线的另一只脚,只要对比两次迈步的大小,就知道外面的鞋印究竟是不是他留下的了。
光线打在了他满是灰尘的裤子上面,这个时候,他突然摇晃了一下,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紧接着,我看见他又一次迈出脚步之后,那明显不相等的步伐距离。
瞳孔猛然搜索,的确是他留下的。我将自己的视线往上移动,这个时候光线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腰际。
看得出是个颇为高大的男性,穿着破旧的西裤和衬衫,上面灰蒙蒙的全是尘土。
令人觉得有些惨不忍睹的是,他的腰部、腹部、以及在网上的胸腔位置,都被灵梦插上了封魔针。伤口处正不断的溢出鲜血,不过却有些怪异。怎么说呢,似乎这些血液本身就没有在他的身体中流动一样。
我想起我在接触到他的时候感觉到的寒冷,不由得一阵心寒。
终于,他整个人都迈入了光线之中。
我也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非常平凡,这四个字是我能找到的最为贴切的形容词。他的眼中没有任何的神采,瞳孔也和常人的不同,显得略大。
吸了一口冷气,我证实了自己的想法,这是个死人。
我握住封魔针的手不免有些颤抖。是的,很丢脸的,我感到了惧怕。
提起死人,我脑中闪过的第一个词语就是死亡。没有人不怕死,作为一个平凡的18岁男生我自然也是怕死的。
不过我还是提醒自己冷静下来,因为挡在我前面的还有灵梦。
但是我一想起自己竟然会因为有灵梦挡在身前而感到安心,又不免觉得脸皮一热,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一个大老爷们竟然要一位少女来保护……
我急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将视线放在了他的脸上。
看上去大概有三十几岁,长着一张大众脸,唯一能让人注意的,就是他有些像是吊梢眉的眉毛了吧?不过又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我想起来了,夏闲的眉毛就有些像是吊梢眉。
想到这个,我急忙仔细的打量起中年男人的面容,没错,和夏闲是有些相像。
这是她的父亲吗?
脑中刚刚划过这么一个想法,挡在我身前的灵梦就像是变戏法一样将手中的封魔针收入了袖口之中,转而摸出了几张符箓。
我看见她纤细的身体挡在我的前面,一只手上捏住了符箓,在她的前面,是高大的中年男子。
心里有种想要去帮忙的冲动,不过被我牢牢地忍住了。
灵梦空出的手对着男人打了个响指。然后,我从灵梦的身体一边看去,那个中年大叔身上插着的封魔针就有了反应。封魔针的握把上面,那个红白相间的阴阳标志开始发出光亮,随后上面似乎划过了细小的淡红色电芒,之后便随着封魔针的针杆传导出去,瞬间没入身体里面。
我看见男人的动作骤然僵住,就像是突然失去了电源的机器人那样。
“喵呐。”而后灵梦轻轻叫了一声,朝着男人扔出了手中的符箓。顿时,飞出的符箓变大,并发出橙黄色的光芒,将男人牢牢的围住。
之后的变故,让我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因为在符箓之中的男人身体开始猛然膨胀,然后一下子爆开。
那一刻,我还以为那爆出的血雾、肉块或者是细小的骨头内脏会喷洒开来。我着实吓了一大跳。
但似乎并不是那样。
因为爆开的身体就像是完全化作了血雾,而被灵梦的符箓给完全挡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挡住了血雾的关系,灵梦的符箓随着血雾的渐渐消退颜色也逐渐暗淡了下来。最终在血雾快要消失的时候符箓也消失不见。
就在这个时候,‘唰’的一声,就在血雾的那个位置上,一道娇小的人影一下子窜了出来,灵梦似乎也愣住了。
不过那道人影没有任何攻击灵梦的意思,而是朝着我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我下意识的就挥动了封魔针。但那道人影已经来到了我的眼前。
“什——”
我的话语顿住了。
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
那张脸的一边,是长长的伤痕。
夏闲……
怎么会是夏闲!?
手里的封魔针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我只能看着夏闲从我的头顶一跃而过,然后一下子消失不见。
我转身,失神的看着夏闲消失的方向,心里非常的困惑。
难道,想要杀我的人,真的是夏闲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懂,不明白。
缓缓靠在窗户下的墙上,然后我慢慢的滑座在地上,一阵沉默。
◇◇◇
灵梦正坐在沙发上,而我正洗完澡,然后跟着坐在她的身边。
在夏闲消失之后,灵梦就从窗户里面翻了出来。我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带着她出了废弃工厂。当时我身上满是灰尘,脸上估计也是脏兮兮的吧?不过灵梦身上倒是没有弄脏一点,再一次打车回到家。我脑子里面乱乱的,进了卧室随便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之后,我才冷静了下来。
我坐在灵梦的身边,这一次的距离没有上次那么远了。不过依旧保持着距离。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是灵梦首先发起了对话。
她递给我一张字条,那应该是在我洗澡的时候写好的。
“想问些什么?”
我现在冷静了下来,但对于脑子里面的疑问,还是一头雾水,连怎么问出口都不知道。于是只好选择沉默。
灵梦耐心的在一边等着,她出奇的没有开电视。也没有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黄桃果冻,而是捏着笔,静静的看着我的脸。
犹豫了一下,我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轻:“在那个人影朝我冲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脸。是夏闲。”
灵梦点了点头,手里的笔也派上用场:“我知道。”
“我不觉得夏闲会杀我,那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而她也不像是会杀人的孩子。更何况——她还是个初中生。”
停下手中的笔,灵梦没有急着写字,而是抬起头细细的看着我的脸,随后她低下头,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你真的想要知道实情吗?还是只想从我这里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我没有说话,心里颇为矛盾。
说老实话,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可是却莫名其妙的遇见了这样的事情。碰见了灵梦这个怪人,也认识了夏闲,我的生活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自己对这样的生活究竟是抱着怎样的态度,不知道是喜欢还是讨厌。不过——
我闭上了眼睛。
就算是身为伪善者也好,或者真的如同林老师说的那样,我真的是一个烂好人也好。我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欺骗自己。
对于事情的真相,我所感到的好奇还是在其次,重要的是……我真的无法忍受自己认识的人出现意外。所以我必须要知道实情。
我不想被蒙骗。
回想起母亲死去的时候自己的痛苦,也回想起父亲对自己施虐时自己的痛苦。我原本以为这两种痛苦是不一样的,但是过去了那么长时间,直到现在,我也渐渐分不清两者之间的差别了。
唯一清晰的记忆在脑中的,只是那种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的恐惧,以及想要去死的难受。
夏闲也经受这这样的痛苦吧?对于和自己这么想象的人,我实在是无法丢下不管。因为经历过痛苦,所以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想要知道实情。”
我这么坚定的对灵梦说了。
灵梦仔仔细细的看着我的脸,然后点了点头,用笔在纸上写着:“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这样挺好。”
她停下笔,看着自己写的这句话,神色似乎有些苦恼。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然后接着写着:“这对你来说,可能是最为糟糕的消息。因为,夏闲的确已经死了。”
我的手一抖,但还是强制镇定下来,平静的声音中透出一丝颤抖:“那,我所见到的是,她的亡灵么?”
“是的。”
灵梦所写下的,是令人绝望的答案。
想起自己不愿意收留夏闲,坚持让她回家的事情。想起夏闲一脸淡然的问我‘你愿意养我么’的事情。心里一阵抽痛。
我依旧不死心,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但她没有理由杀我。”
“不,亡灵的行动方式和生人的行动方式完全不一样。”灵梦这么写着:“亡灵怀着对生者的执念,所作出的行为千奇百怪。也就是说,她生前对某人的执念越深,那么针对某人的行为也就越为激烈。”
“这不合常理。”我摇头说着:“按你的说法,生前要越是在意一个人,那死后若是成为亡灵,那行为不越是激烈,甚至有可能想要杀掉自己在乎的那个人吗?这怎么可能。”
“事实的确如此。”灵梦冷静的反驳着我的话:“人类的情感不管是喜也好,怒也好,当这种情感激烈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变成暴力行为。就像是你大笑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用力拍别人的肩膀,生气的时候会打碎东西一样。在生前身为人类时尚且如此,跟别说时候成为亡灵的时候了。”
“那你说夏闲的父亲是亡灵,那对夏闲做的那些事情,也是表示他在乎夏闲吗?”我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他对夏闲做的那些事情,根本不可原谅。
灵梦眼中划过一丝悲哀,但她手中的笔依旧没有停顿或是犹豫:“是的。”
“可是在夏闲扑向我的时候,她没有攻击我。”
“她之前有对你进行攻击,那是真心想要杀掉你。”
“可之后她没有攻击!”
“那只是因为我的封魔针和神技【八方鬼缚阵】让她恢复了清醒罢了。更何况,你认为她会俯身在那局身体上,只是一个偶然的事情吗?”灵梦写下的是令我绝对无法反驳的话:“或许你并没有听见,在她住在这里的那晚,她一整晚都窝在被窝里面哭。哭的我根本就睡不着觉。”
“可那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在乎我啊。毕竟只是认识几个小时而已。连熟人都说不上吧。”
灵梦摇了摇脑袋,然后从袖口里面拿出一张纸,递给我。然后接着写道:“这是她留给你的信。那天你出门之后,她也跟着离开。所以被我收起来了。”
我接过字条,然后瞪着灵梦:“为什么不早点给我?”
灵梦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叹了口气:“你虽然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本质上的东西并没有变。如果我把这张信交给你,你一定会介入这件事情的。现在的你,根本连自保能力都没有。”
我噎住了,没有办法反驳。灵梦说的是实话,可是,依旧让我不能认同。
为什么因为在意,就要伤害?这不是背道相驰的事情吗?
这样的事情不管怎么想都太过悲哀,我绝对不会承认。
我将夏闲的信放在眼前,开始慢慢的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