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慢慢的适应了强光,如果身体也能像眼睛这样适应炎热的天气就好了。
老板娘没有和往常一样穿着厨师装,而是穿着清凉的夏装。我想她估计也是觉得穿厨师装出门会很热吧。便装的老板娘看上去要比想象中要纤细一点,不过整个人往那一站,感觉起来还是极具气势。
高挑的身材加上略带严肃的面庞,就算是知道实际年龄已经超过三十岁,搞不好四十都有可能,但外表看上去还是像是二十几岁的女性一样。成熟而知性,真要形容的话,我想那便是强气御姐的感觉吧。
再说一次,虽然老板娘的年龄绝对是三十往上。
手里拿着购物袋,露出的修长手臂环抱在胸前,老板娘看上去很严肃认真,实际上并不难相处。她舒了舒眉头,脑袋微点几下:“这样吗。话说,昨晚汀青是住的你那里吧?”
“诶、诶?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汀青说的吗……”我有些惊慌,自己的家庭情况当初可是老老实实的告诉了老板娘的。
老板娘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也不见有什么舒缓的迹象:“毕竟作为汀青的母亲。自己女儿解释的时候支支吾吾的我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要真是在一般同学家里面住宿,她绝对不会在我面前左顾而右言他。想来想去,最近和她比较亲近的人就只有你了而已。”
“……那、那个。”我脑袋冒汗,心想作为母亲的女性果然都很可怕。记得当初舅妈也是这样,好像伊织还有我的一言一行都瞒不过她一样。
老板娘摆了摆手,又笑了笑。苍白的脸上也因此浮现出了一点点生气:“不用想着解释什么。基本来说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嘛,或许这句话我还真没资格来说。”
她又苦笑了一下,接着继续说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多少也就那样吧。这点我倒是能看出来,不过怎么说好呢……”
老板娘又斟酌了一下说辞,接着才对我说道:“关系好自然是一件好事。”
我正想她下面一句是不是就接上了‘但是’这两个字,打一棍子赏颗枣吃这可是虚伪大人们惯用的伎俩。不过对我而言,有些人用出来就极为厌恶,有些人用出来倒是能让我虚心接受。举例来说,以前舅妈就不止一次干过这档子事。我也老是吃这招,但现在我也不觉得她讨厌,反而依旧很喜欢她。
想着老板娘又是属于那种人,可是她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了我的意料:“汀青的性格的确是很开朗,这点来说我也很开心。毕竟要一个人抚养她,很多时候都照不了汀青。能有现在这样的性格,也着实让我欣慰。”
“啊……汀青的父亲?”我心里一惊,不自觉的就问了出来。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老板娘倒是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她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接着微微颔首示意我跟着她一起走。接着才说道:“那个男人啊,在我怀上汀青的时候就跑掉了呢。啧,真是个胆小鬼。不过也好,至少汀青可以不用受他的影响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还是老老实实的道歉了。
对方将抱在胸前的双手放了下来:“没关系。早就看开了。不过说是没受影响,其实汀青从小到大,男性朋友也是少之又少。这点来说,倒是我的教育方针出了问题。不过没办法,那个时候的确很恨那个人。”
对方的家庭状况我并不想继续询问下去,光是想象就能猜到了。一个人生下汀青的老板娘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人类从来就不是一个宽容的种族。拥有强烈的排外性、卑劣的优越感都会驱使某些低劣的人做出低劣的行径,老板娘当时一定很辛苦才对。我无意职责老板娘在选择伴侣这件事情上犯过怎样的错误,或许这也是她为什么刚才会说自己看人不准的原因。在那样的情况下,她依旧能将汀青抚养成人,并且开了一家咖啡馆。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不,这些都不是我应该思考的问题。我想问的是——
“您辛苦了呢。不过,头儿~你向我说这些干嘛。”我挠了挠脸颊:“基本来说,对你而言我可是一个外人。”
老板娘摇了摇脑袋,空着的那只手理了理耳边的鬓发:“原因刚才说过了,汀青的男性朋友少之又少。到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就你一个而已。”
的确,老板娘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汀青在班上虽然很受欢迎,在男生中的人气也很高,但也没看见她有关系很好的男性朋友。
至于我……
“就算如此,也没有必要将这些事情告诉我的吧。”将心中想的那些事情抛开,我竭力避免着自己对自己和汀青之间的关系作出评价。
将心情冷静下来,在老板娘面前站稳自己的脚跟。毕竟还要了解一些事情,可不能被老板娘牵着鼻子走了。
“不,我觉得现在正是告诉你这些的大好时机。”老板娘的眉头皱了起来,成熟艳丽的脸上带着严肃的神色:“正如阳光之下必有阴影一样,汀青这孩子……其实是很寂寞的啊。”
她接着说道:“放假的时候也不会和同学出去玩,老是一个人呆在家里。偶尔出门也只是自己去买衣服,会和同学发着短信,或者打电话聊天。但又从来不认真应对。我看见的,唯一一个和她比较亲近的人就是你了。”
完全不了解汀青还有这样一面。
刚刚冷静下来的心又有些动摇了。
对于自己一直喜欢着的汀青,我却没有丝毫的了解吗?不去了解她,也不想去介入她,只是简简单单的喜欢着她。那我……究竟是喜欢着她什么?
她对我的笑容吗?她毫不在意的向我讲述她遇见的事情的样子吗?
还是说,我只是单纯的将她当成是救赎了自己的对象,是一个避风的港湾,逃避的对象?
想到这里,心脏就开始一阵阵的抽痛起来。
老板娘还在继续说着:“所以,我希望你能和她好好相处。我感觉得出来,她最近比以往要活泼、开心多了。我是说,那种真正的活泼开心。”
心脏宛如被挖空了一样。听着老板娘说出这句话,我只感觉自己脸上发热,身上也急速分泌着汗液。心里涌现出了强烈的羞耻感。
好好相处?
利用她治愈自己的心、逃避自己的过往吗?
随着羞耻一通涌现的是负罪感。
浑身僵硬着,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还是只能弱弱的低声说一句:“嗯……”
“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你答应别人的觉悟就只有这点而已吗!?”
闭上眼睛,我握紧拳头,心里脑子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空空一片:“好的!”
如此回答了她。
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做出这样的回答的?无法得出答案。
不行,不能在想下去了。否则我一定会坏掉的吧。对于我来说,汀青是朋友吧?是喜欢的人吧?这些事情应该都是无关紧要的,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想着这样毫无羞耻心可言的话语。
我给自己脸上带上面具,笑着问老板娘:“对了,汀青已经回去了吗?”
如果说,将一个人的概念抛出脑袋,把名字代表的意义完全架空掉的话。即便再怎么提及这个名字,其代表的意义都是空白一片的。如果这样的话,不管怎样我也不会觉得罪恶。
说到底,我还是对人类这种生物抱有着强烈的怀疑。因此才会怀疑自己的吧。
“嗯,她刚才就来咖啡馆了。虽然对我还是有些不满,不过好歹也没太生气。”老板娘苦笑着回答了我。
我也点了点脑袋,继续问下去:“头儿你的身体还好吧?话说到底是怎么了?”
“最近工作到很晚,所以有些发烧吧。不过现在好了很多了。”
“就算是发烧感冒,该吃的饭还是要吃才行。”我小心翼翼的说出接下来的话:“更何况是汀青专门给你做的,是吧?”
这是致命的一击。同时也是将原本气氛破坏殆尽的一句话。
“……”老板娘将脑袋转了回去,沉默不言。
对话,就此结束。
或许我应该做出追击,但当前的情况又务必会涉及到她们家庭的私事。这让我犹豫不决。
老板娘刚才的攻击也对我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我不能确定那是不是无心之举,但也正是因为她的话,让我没办法厚着脸皮纠缠下去。
这是最大的矛盾。如此了解汀青的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聊着自己女儿、并且拜托我好好和汀青相处的老板娘,并且还告诉了我她们家的过往。为汀青做出这么多的事情,就算是感冒发烧没胃口,也绝对会强忍着将汀青做的料理吃下去的才对吧。
但是,汀青告诉我……老板娘将汀青做的料理给倒掉了。
妖魔对人类的料理根本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厌恶。强制吃下的话也会恶心反胃,这些都是我从林子辛那里了解到的。
所以,我将手伸进口袋,握住【生灵活析】。一边准备着拿出布都御魂。
“头儿,你是……”
“啊……还真是麻烦啊。”老板娘叹了口气,接着将拿在右手的口袋换到了左手,接着向我伸出食指:“我的病不是感冒发烧。”
她的食指指节上有着明显的茧。
“……是厌食症。”
那是吐茧。
捏住符卡的手指松开,我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老板娘扭过头,纤细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脸上原本严肃的神色也露出厌恶之色:“所以说,我才讨厌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鬼。”
判若两人。
“你不懂的吧。”她如此说着:“我的心情,只是作为汀青朋友的你。是不懂的吧?就算告诉你我的过往,就算告诉你平时的汀青是怎样的。就算拜托你和她好好相处……”
冷漠的语气吐出锐利的话语:“你终究是什么都不懂的吧。”
她嘲弄的接着说道:“还想继续问下去吗?还要在紧紧相逼吗?还想和我继续扮演乖女婿和好岳母吗?”
“我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汀青做的料理给倒掉的。我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食指伸进喉咙催吐的。你懂么?”
理着自己的鬓发,老板娘的语气并不愤怒,但这种平静又无疑是最伤人的利刃。
“……”
无法回答。她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包括她的心情,她为何会这样将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告诉我,这些理由,我统统不知道。
没有情报,也不用思考。就算是答案近在眼前,我也没有任何想要探究的心思。装作看不见的就让它过去吧,就这样就好。
浑身僵硬的我只能无言沉默着。
埋着脑袋看着鞋子的我,现在看上去一定是像是一只斗败的公**?
我是被妖魔迷惑了眼球了吗?还是被前方的答案给吸引住而失去了思维的能力?
伤害自己重要的人,这样的做法不管是谁都会竭力避免。如果不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回避的理由,那一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像是刚才看的那封信一样,那个所谓的楚桐,也是如此伤害了那个叫做十六夜咲夜的女仆吧。
可是我做错了吗?
不该如此询问?不该如此探究答案?不该如此紧紧相逼?
我只是不愿意看见汀青陷入危险,只是不愿意让妖魔这种危险的东西闯入我的生活,因此竭力排除。这样的想法有什么错?如果其中我有伤害了别人的言语行为,那也是无心之过。
这样对自己说安慰的话语也没有任何作用。
还是有负罪感,不管是对汀青还是对老板娘。
恐怕是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清楚那个答案,所以才会如此吧?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自我暗示才没有任何作用。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汀青好好相处。”冷冷的话语。
我抬起头看她,发现她已经转身离开。
只能聚起身体里剩余的丁点勇气:“汀青知道这件事吗?”
白痴一样的问题。
老板娘的身体顿了顿,然后冷漠的声音响起:“还有,这件事请不要告诉汀青。呵,我相信你是不会说的,对吧?”
最后一句话带着些些讽刺。
她没有再停下,顶着天空中毒辣的阳光,渐渐走远。
我浑身僵硬着,也无法迈动脚步。感觉自己真是烂透了,糟糕透顶。
手机铃声又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
满是汗水的手伸进口袋将其拿了出来。本以为是秦怜瑟打过来的,但是一看来电显示却发现给我打电话的人是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联系的阿蚕。
刚刚一接起电话,那边就传来阿蚕冷静的声音——
“小心点,你附近有只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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