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许多人,想不到镜清道人也会说出这般很有趣的话来,不禁又博得一个哄堂大笑。蓝辛石却只冷冷的说道:“这个听你的便的,只要能把这些虱子一齐撵了走,而又不违背我所提出来的那几个条件就是了。”
于是,只听得镜清道人大声的道了一句:“很好!”
即笑容可掬的,伸出一个指头来,向着他道袍上的一块地方,虚虚的点上了一点,那块地方的一小簇虱子,立刻好像给他的法力感通了似的,重又苏醒了过来。但他们并不再爬动,却像生上了翅膀的一般,一齐都飞了起来,一到了空中,又把他们的身体渐渐的变成很大,只在一转眼间,但见一只只的都已变为羽毛很美丽的天鹅,那里还是什么虱子呢。这一来,一般观看他们比法的人,不由得不都欢呼了起来。在这欢呼之中,显然的有一部分人,对于镜清道人这神奇无比的法力,拜服到了五体投地了。镜清道人却像毫不理会的样子,只喃喃的在说道:“天鹅就是虱子,虱子就是天鹅,在这世界之上,万物同出一原,本无什么两件东西的,我如今只教他们都还上一个原就是了。”
听他这几句话,倒很含有几分高深的哲理。他一壁这么的说着,一壁又向他那道袍上所有的地方,不住手的虚虚的点着,几经他所虚点之处,即有一小簇的虱子,从这上面飞了起来,又和先前一个样子,一到空中,便又变为一只只的天鹅,一霎那,早见美丽得什么似的天鹅,已是飞满了一个天空了。
那么,这时候的蓝辛石,又是怎样的一个情形?他见镜清道人一施展法力,就把他所放出去的虱子,都变为一只只美丽的天鹅,不是明白他自己已是到了完全失败的地步么?不,不,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已是失败。他只觉得大家一般儿有的是法力,不该让镜清道人一个人逞尽了威风,这又是他自己应当露脸的一个时候了。他一等到镜清道人已是停了手,不再向道袍上去虚虚的指点着了,知道这便是已把所有虱子撵走完了的一个表示。他便又笑着说道:果然好法力,仅是这么的一来,已把所有的虱子一齐都撵走了。不过,在我这一方面,可就十分的糟糕了,这些虱子确是大有来历,也不知经我费了多少的心血,始得集合在一起的,倘然就此走散,岂不太为可惜。现在,我也得想上一个方法,把他们重行召集拢来方对呢。好,看我的罢。说时迟,那时快,即见他把一支手伸了出来,向着空中一招,立刻就有一头天鹅,落到了他的手掌中来,他便又行所无事的,把那天鹅向着自己的身上一掷,倏忽间,已是失其踪迹。照情形瞧来,大概又是把身形缩小,重行还了原,依旧变成为一头虱子了。
于是,一般旁观的人们,又情不自禁的第二次欢呼了起来。而且,这一次的欢呼,似乎较之刚才那一次,尚要来得热烈。他的原因,那是想都想得出来了的,无非为了先一次的变化,尚在他们的料想之中,预知镜清道人定有怎样出奇制胜的一手。至现在蓝辛石再能来上一个变化,又把虱子复了原,那是他们所万万料想不到的呢。其次,为了他们已把镜清道人佩服到了五体投地,以为再没有可以盖过他的人,却想不到蓝辛石就也有这么的一手,同样的可以使得人家佩服的,这当然要教他们欢呼得更为热烈了。蓝辛石却露出颇为不安的样子,一壁只是笑着说道:“不错,一点儿也不错,天鹅就是虱子,虱子就是天鹅,我再第二次把他们复上一个原罢。”
说时,却又把先前的法子改变了一下,不是一招一头天鹅这么的费事了,只见他在一阵乱招乱掷间,飞在天空中的天鹅,已是去了一大半,再过了不多的时候,已一齐复变为虱子,并都向他的衣袖中藏了去,大概又回复他们原来的状况了。只剩下有一头天鹅,还没有变了去,却在他的肩头兀然站立着,这不知是一种什么用意?至是,镜清道人也把自己的大拇指伸了一伸,露上一种很为心折的样子道:“你这个人真不含糊,今天我和你比法一场,也算是不枉的了。凡是一个会得法术的,第一桩要紧的事情,就是要懂得变化,懂得还原,其他尚在第二步。倘然连变化和还原的法子都不知道,那是比之一般会变戏法的还不如,那里称得上什么有道之士呢。”
蓝辛石见他很为高兴,便又乘机而入道:“你既是如此的高兴,这倒也很为难得的。那么,我和你再比上次法,好不好?因为刚才只能算是大家扯了一个直,并没有分得什么胜负啊。”
镜清道人即欣然应道:“好,你要再比,就再比便了。不要说是再比一次,就是十次百次也使得,我绝不会躲避了去的。不过,又是怎样的一个比法,不妨再由你说出章程来?”
蓝辛石便向肩头所站立的那头天鹅指了一指,含笑说道:“讲到怎样的比法,我早已想得了的了,我是就拿这头天鹅作代表,你不妨拿任何一头东西作代表,大家来比上一个飞行的快慢。好在我们倘然一齐侧过身子来,朝着东西那一边,那我在这里所站立的这个地点,和你在台上所站立的那个地点,恰恰成为一条平行线,一点分不出什么远近来的,然后再拿矗立在那边山峰上,像似把天都要戳破了的那棵大树,作上最后的一个目标。那就是说,在谁手中放出去的那头东西,先飞到了那棵大树上,便是谁得到了胜利了。你道这个办法好不好?能赞成不能赞成?”
镜清道人笑道:“你倒真是一个妙人,想出来的什么办法,都是十分有趣味的,我当然得表示赞成。但是,对于这项比赛,你已是想定有一样东西了,我又拿什么东西来凑付呢?一时间却真有些想不出。哦,不必限定于禽类,你看好不好?”
这话一说,台下不免又哄然大笑起来,都以为这一下子,镜清道人可真有些糊涂了。谁不知道,只有禽类是长于飞行的,如今人家要和他比飞行的迟速,怎么他说不必限定于禽类,好像他要用上禽类以外的一种东西,这又是怎么一个道理呢。而且,照那第一次的比法看来,对方并不是什么容易对付的,他似乎更不应这般的马虎啊。蓝辛石倒不失为一个爽直人,这时候,也笑着说道:“照理只有禽类是长于飞行的,你如要取胜的话,自然也得用上一个禽类。但如要用禽类以外的东西,那也是你的一种自由,我当然不能干涉。不过照我想来,恐怕不见得怎样和你有利罢。”
镜清道人笑道:“且不管他有利无利,只要你能答允就是。如此一来,我选择起这件东西来,就比较的容易得多了。”
说完,便举起眼来,向着台下望了去,好像要在那里探视上一下,找得了那一个生物,就拿那一个生物来充数似的。一会儿,他的眼光忽停注在一个地方,那是不十分小的一道山涧,只闻得那涧水不住的淙淙的在流着,在这涧水之旁,镜清道人像似已找得了他的目的物,即见他伸出一个指头来,遥遥的向着涧旁一指,并继以轻轻的一声“咄!”
便有形状很蠢的一样东西,从涧旁跃然而起,直向着擂台上飞了来,也在镜清道人的肩上停下了。但是不知为了什么缘故,这时候镜清道人的态度,却不能和蓝辛石一般的来得写意,一见那个东西在他的肩上停下,生怕又给他逃走了去的,忙举起一支手来,紧紧的把来按住。所以,这究竟是一个什么生物,大家都没有瞧看清楚,只知道这是很蠢很笨的一样东西罢了。镜清道人却已似得到了一件什么宝贝的,又忙不迭的,向着蓝辛石说道:“好,我如今总算也得到了一件法宝,可以将就的凑付一下了。我们不如就比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