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把这一双童男女摄了去的人,忽然在一个高峰上说起话来,这当然会引起了大众的注意,而使他立时成为一个中心人物。当大众争着把头仰了起来。向这高峰上望了去时,只见昂昂然立在那边的,却是一个冠玉少年,年纪约摸有二十二三岁,生得骨秀神清、英气奕奕。头上戴了一顶瓜皮小帽,在这小帽当前的正中,缀上了一块霞光四射的宝石,更现出了一种华贵的气象。脸上微含笑容,向着大众凝望着,像是在向着他们说道,你们是不是要把我认识一下么?那我已站立在这里了,尽你们向我怎样的瞧看就是了。而在你们这许多人的中间,或者也有几个人,是素来和我认识的罢。这在他的态度间,虽是这般的从容自若,但在大众一方面,却为了把他崇奉得过高的缘故,如今一见到了他这庐山真面目,反而微微的感到一些失望。
因为,照他们想来,这个人既然能在镜清道人的面前,显得这么的一个大神通,一定是有上很大的来历的,不为修炼了三五年的得道高僧或高道,定为江湖上久享盛名的前辈老英雄。却万万想不到,竟是这么一个惨绿年华的冠玉少年,又安得不使他们不感到了一种失望呢。然而,不管大众对他是怎样的失望,这还算不得是什么一回事,这中间却又使处于相反地位的镜清道人,在不知不觉间手舞足蹈的得意了起来,并带上一种十分轻蔑的态度,向那冠玉少年望了一眼道:“哈哈,我道敢在我的面前弄上这么的一个手法的,定是一个什么三头六臂十分了不得的人物,却想不到只是这样子的一个黄口小儿,这可真有些失敬了。”
那冠玉少年听到了他这句话,却一点儿也不着恼,依旧神色自若的道:“三头六臂的人物是怎样?黄口小儿又是怎样?其实,这是一点没有什么关系的,现在,在这里,在我们的中间,只有一个事实问题,那便是我已把你的这一双童男童女夺了来了。你真有能耐的,只消就这方面向我对付着,其他的废话,都是可以不必讲的了。”
在这几句话的下面,显然的藏着有这样的一个意思:你真是有种的,就赶快的施展出些本领来,把这一双童男女夺了回去罢,我是这里恭候台教呢。这一来,可把镜清道人恼怒得什么似的,脸色间也逐渐的在变化,先是紫巍巍的,继而变作铁青,比及全张脸都泛上了一重死白色时。他已是得到了一个决定,准备和那冠玉少年互斗法力,决上一个雌雄的了。
于是,他突然的来上一个向后转,把身子朝着里面,而他的两条视线,也恰恰的正对着木架上插着的那一面三角旗。随又戟着一个指头,向这旗上赤裸了全身的那个神像指了一指,跟着又是咄的一声喝,然后又念念有词的闹上了好一会。瞧他这个样子,是在念着一种什么咒语,要仗着这咒语的功能,把这邪神感应着,而使他显起灵来呢。果然,他的咒语是最灵验也没有的,当他刚念动一遍时,这旗上的神像早显着栩栩欲活的样子。第二遍,这邪神已是鲜活灵跳的从那旗上走了下来。比及念到了第三遍,这邪神即一跳跳到了他的面前,并向他偻着了一个身子,似乎是在向着他报告道:我把一切都已准备好,你尽管发下什么命令来就是了。镜清道人便又威棱棱的把两眼一睁道:“哼!你总该有些知道的,我们也不知费去了多少的心力,才替你找到了很好的一对牺牲品,原是诚心诚意的要奉给你作血食的。不料,在这刚刚奉献上来的时候,就有一个大胆的强徒,仗着他那小小的一点法力,把这牺牲夺了去了。现在你看,该是怎样的一个办法?这是须全由你自己做主的了。”
好镜清道人,他对于这个邪神,竟用起这么一种激将的法子来。这邪神一听到这里,果然恼怒得什么似的,除把身子挺然直立以外,在两眼中都发出了凶光来。镜清道人便又把他的手一牵,突然的一齐把脸都转朝着外面,复伸出一个指头来,向那冠玉少年所站立的那个山峰上一指道:“你可要知道抢去了你这一份血食的强徒是谁么?喏喏喏,站立在那边山峰之上,那个漂漂亮亮的小后生便是。你心中想要把他怎样,你就直接的找他去,我可不来管你了。”
这邪神一听这话,更把一张血盆大口张开着,连口中的两个獠牙都露了出来,像似把那冠玉少年恨极了,恨不得一口就把他吞下肚去的样子。一壁将身一耸动,便是一个虎跳势,向着山峰间跳了去。只在几跳之间,早已跳到了那冠玉少年所站立的那个山峰之下。但他却也作怪,并不就向着山峰上直跳去,和那冠玉少年厮杀上一场,却在下面立定了,仰起一张脸来,不住的把口张动着,自有一股什么气,从他口中喷薄而出,向着那山峰上直冒了去。倏忽之间,这一股气已布满在天空中,几乎把那个山峰都笼罩得若隐若现的了。瞧那冠玉少年时,脸上却含着微笑,似乎一点不以为意的样子,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法力施展了出来,立刻就把这一股气吹散了去。这气却是愈集愈密,愈吹愈近,不特笼罩住了那冠玉少年所站立的那个山峰的全部,而且笼罩住了他的全个身子,并象具有一种知识似的,当吹到他的近身以后,也不向上面飞动,也不向下面飞动,更不向左右四周飞动,一缕缕的,尽自向他的口鼻间直钻了去。倘然这落魂阵是“瘟疫阵”的一个代名词,而这管理落魂阵的邪神也便是一位疫神的话,那么,他所吹出来的这一股气,中间一定含上有不少瘟疫的种子,这么的向他口鼻间吹上一个不已,不是立刻就要使那冠玉少年染上疫病了么?这在别个人或者不明白这种情形,镜清道人的肚子中,却是完全知道的。一见这邪神已尽力的把疫气散布出,而那冠玉少年并不能立刻就遏阻住,显见得已是到了不能抵抗的地步,不久就要中疫而亡了。不觉露着很得意的一种微笑。在这微笑之中,不啻是这么的向着那冠玉少年在说道:“哈,我道你是怎样了不得的一个人物,原来已竟是这般的不中用。在这个情形之下,你已是显得黔驴技穷了,现在除了把你自己的一条生命牺牲了去之外,看你尚有什么方法?同时,这邪神虽不说什么话,却是一壁喷着气,一壁又不住口的吱吱的叫着,显见得他也是得意到了极点。而为了得意到了过分的缘故,只要一旦把那冠玉少年喷倒,说不定他要一跃而上山峰,抓住了那冠玉少年的身体就吃,以代替给抢了去的那种牺牲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