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在这歌声舞态似已起了腻的当儿,也不知已经过了多少时候,忽闻到很响的三声号炮。连接着的送到了耳鼓中来,镜清道人方下自觉的又在脸上溢出了丝微的笑容,并有上脱然如释重负担一种样子。原来这是他与哭道人约好了的一种信号。一待把这号炮放出,便是向他报告,五更时分已到,可以把这大典举行了。这一来,他只要很迅速的发下一个命今去,赶快把这一双童男女的小生命了却。那时候就是有一百个能人出来,要向他破坏着,也是有所不及的了。于是他忙把手一挥,一般男女弟子立刻停止了这机械式的歌舞。当他第二次挥手对,这是那些穿杏黄色道服的男女伴护应该起来活动的一个暗示了。他们先从每辆车上,各把他们所伴护的童男或童女解了下来,但仍把他们的二手反拴着,并教他们跪在台上,好似法场上处决的罪犯一个样子。然后每一组的四个人,又各把工作分配下,二个人走上祭台,取下了这供设的空木盘,把来承在面前,一个人提着童男或童女的头发,余下的那一个人,便是刽子手了,凶狠狠的执持着一把杀人的大刀在手,作上一个快要砍将下去的姿势。这样的一个形势一呈露,真是最最吃紧的一个时候了。不论那一个在场观礼的人,心中都是这么的在思忖着,这一次的典礼能否顺利的进行上去,全在这一刻儿的时间中。倘然在这一刀砍将下去之前,并没有什么别的岔子闹出来,那是这典礼便得到了很完满的一个结果。否则,如果横生枝节,竟有什么人出来阻挠,使这典礼不能顺顺利利的举行下去,那就有很大的一场骚扰在下面了。但照他们想来,昆仑、崆峒二派的能人,既都是和这邛来山立于敌对的地位的,而今天这个典礼一旦如得举行,又于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非得出来阻挠一下不可的。那么,他们不管此次的结果是成功或失败,都得拼尽性命的出来硬干一下,那里会有如此便宜之事,竟是个岔子也不出,一点枝节也不生,让那镜清道人高奏胜利之曲呢?因此,他们都屏着息、敛着气,眼睁睁的,瞧有什么新鲜的事情在下面发现了出来。
果然,就在此十分静默之际,忽闻到了一声很凄厉的惨叫,跟着又是一声很得意的狂笑。你道,这都是从那里传了过来,又是什么人所发的呢?原来这一声惨叫,就是从红姑口中吐了出来的。他见事情已是疾转直下的,到了这么险恶的一个地步,倘再不加阻止,听他搬演下去,那只要这凶狞的刽子手,把一刀倏的斫了下来时,继志就立刻丢失了他的这条小性命了。而这薄如蝉翼的雾幕,却似一点不客气的,挡在他的面前,使他不能有上一点的动作,急切问也想不出破这雾幕的方法。再向山上、山下、山前、山后四下一望时,更瞧不到有一点儿的动静,似乎他本派中的一般同志,同着崆峒派中的那几个能人,都和他有上同样的情形,也为这雾幕所困,而不能施展出一点儿的本领来。在如此的现状之下,显然的一切都归绝望,怎又能禁止他不惊急得惨叫了起来呢。他这表示绝望的惨叫一发出,在别人听得了还没有觉得什么,一入镜清道人之耳,可使他得意得什么似的。暗想:你红姑在昆仑派中,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不料竟是这般的不中用,只经我小小的运用一点法力,就弄得你束手无策,只有惊啼惨叫的份儿。此外,还有金罗汉吕宣良呢,笑道人呢,以及其他的许多人呢,又一个个的躲到了那里去了?大概不来是不会的,他们定也已都到了这个山上,只因也和红姑一个样子,连这雾幕都破不了,自然就不能显出他们的什么好身手来。如此看来,这昆仑派的一个团体,也是徒负虚名的,不见得真有什么能人罢。他这么的一想时,使他忘记了这是在一个什么所在,又是在举行着他自己看做怎样庄严的一个典礼,竟得意忘形的,发出了这么的一声狂笑来。然而,也仅仅是这么的一声惨叫,跟上去又是这么的一声狂笑罢了。此外,却不再见有一点什么动静。
这时候,那童男和童女身旁的每一个刽子手倒又各把他们的刀更举得高一些,在很快的一个动作之下,早向童男女的后颈上直斫下去。照着平常杀人的惯例,他们把人头斫下以后,即一脚把他向着校场上老远的踢了去,这人头便在地上乱滚起来,直至咬住了草根或是什么东西,让他死命的咬上一阵,把他余下来未死去的一些知觉都失了去,方始停止了蠢动之势,然后再将他拾取起来,高悬示众。现在,他们可不是如此的办,一待人头刚刚斫下,那个刽子手的助手,即手法很熟练的,把铁钳上钳着一小块什么丹,送到这人头的嘴边去,让他衔住了这块丹,随即向着承在前面的那一个木盘中一掷。说也真怪,平常新斫下来的人头,总是蠢动得什么似的,如今一把这丹衔在口中,只在木盘中略略的一转动,即停止了下来了。于是,由这承盘者,把这人头在木盘中扶一扶正,即相将抬上祭台,放在供桌之上,重又退了下来。至是,关于童男女的事,早告了一段落,而祭典已在开始了。在这时候,就是昆仑、崆峒二派中,再有什么能人出来捣乱,也已迟于一步,无能为力的了。这一来,最最伤心不过的,是红姑,当场便晕倒在地。而和他处于相反的地位,最最得意不过的,那就是镜清道人,他虽已把自己竭力的抵制着,不使像先前一般的,再把笑声发纵出来,但他那一分得意的形容,早已布满在脸部上,不论什么人都是瞧得到的了。至于隐在山中四处一般观礼的人们,以及躬与斯盛镜清道人的一般男女弟子,却都在暗中诧异着。这真是想不到的一桩事,如此险恶的一个局面,人人以为必有一些什么事情闹了出来的,竟会风平浪静,一点没有事情的过了去,照此说来,他们昆仑、崆峒二派中,也太没有人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