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抢前一步,似欲向那做公的用武了。这时这班做公的,再也容不得他如此撒野了,即一声喊,一齐围了拢来。都道:“看他这种穷凶极恶的样子,谅来定是这盗马贼的同党,不如一并把他拿下了。”
可笑这浑人到此地步,倒又突然的想出一个浑主意来了。暗自想道:“俺如果被他们一并拿下,这于俺的朋友,是一点没有什么益处的,还不如暂时忍一口气,走了罢。然后再窥探得俺那朋友囚拘的地方,乘夜去把他劫了出来。谅来在这小小的鸟县中,那牢门不见得是怎样坚固的,凭俺这点气力,还有上几手工夫,一定可以得手。这不是一个绝妙的方法么?”
主意想定,便把两手一拱,向众做公的说道:“对不住得很。这是俺一时太鲁莽了,还请诸位海涵,放俺走了罢。老实说,俺和他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犯不着管他这种闲事呢。”
众做公的见了他这种前倨后恭的样子,益信他是个浑人,不禁都笑了起来道:“原来也是这样不中用的一个脓包。好,好!我们譬如把一个乌龟放了生,就让你走了罢。”泥金刚一听这话,也不再说一句话,便好似逃一般的,拔足就跑。害得众做公的不禁又都大笑起来。
泥金刚一到外面,却又住了足,牵了自己的马,悄悄的走入附近的一家酒楼中,将马交与店家后,便登楼饮起酒来。他的座位,恰恰当着窗口,所以对于街上的一切,竟是一目了然。一会儿,只听得街上起了一片人声,忙偷偷向下一瞧时,只见小茂脚镣手铐的,又被那做公的从衙门中牵了出来了。同时,街上人也纷纷的议论道:“这是一个盗马贼,已被县官判决,现在送去收监的。你瞧,后面牵着的那匹青色马,不就是他的贼赃么?咳,看不出这般小小的年纪,相貌也生得很不错,竟会做起贼来了。这真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泥金刚等待人声稍远,方始走下楼来,托言是出去小溲的。好在他有一匹马,交在柜上,绝不怕他逃走,所以也没有人去拦阻他。他到得街上,略将步儿加速,也就恰恰混入这一丛人群中,倒没人疑心他是来作探子的。这监狱距离县衙门也不远,不到一刻,早就走到了。在将小茂带入监中,大众乱哄哄的伸头瞧看之时,他却把这监狱的形势,细细相度了一番。觉得果然不出他的预料,这监狱也简陋得很,墙壁并不十分高峻,只能拘押几个寻常的囚犯。倘捉到了什么江洋大盗,也送到这里来,那恐怕就有越狱的事情发生咧。这时狱卒早把小茂收入监中。
大众见目的物已失去,没有什么可看了,也就四下分散。泥金刚为免人家生疑起见,忙也跟着他们同走,不敢在狱门前多停留一步。
回到了那家酒楼中,泥金刚却又得了一个主意,觉得这马带在身边,既是惹目,又是不便,不如把它货去了罢。当下请出了掌柜的,向他说了无数好话,总算做成了这注交易,并把酒账算清了。出了酒楼之后,也不敢在街上多徘徊,就找了一家客店住下,专待晚上动手。
好容易,挨到黄昏时分了,大家吃了晚饭,各自就睡,店中已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但是泥金刚仍静静的等候着,不敢就出店去。直待二更已过,方始整整衣襟,从店后的短垣边跳了出去,朝着那监狱所在的方向进行。不一刻,经过一座神庙,泥金刚又突然的发生了一种迷信的观念了。暗想:这监狱看去虽不十分坚固,要走进去并不是件难事,但是我终究只是一个人,狱内却有许多狱卒,如果我进去的时候,一个不留神,事情竟尔闹穿,那倒有些众寡不敌咧。不如求求神灵默加佑护罢。当下即在路旁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又默默的祷告了一番,方始起身复行。这在的叩头祷告,虽不能说是无聊的举动,但也不过向自己作上一种安慰,藉以壮壮胆力罢了,并不真的希望就有神灵来暗助的。谁知当他到得狱门前一瞧时,使他惊得什么似的,方更信神灵是的确有的。神灵的灵通与威力,真是不可思议的。而他刚才所磕的三个头,和一番默默的祷告之词,尤其是不妄费的了。原来这狱门竟不待他撬启得,已洞直的开启着,好像是特地开了迎接他进去似的。这不是神灵佑护他,特地暗显神通,又是什么呢?可是转念一想,又疑心这是狱卒们的一种诡计,特地诱他进去的。不过他的要来劫狱,除了他自己之外,可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那狱卒们不是未卜先知,又怎会知道呢?想到这里,复又为之释然,即大着胆走了进去。等他到得里面,更是十分吃惊了。只见在这黯淡的淡光之下,照见七八个狱卒,都是手足被缚,横七竖八地睡在地上,不禁暗自想道:神灵真有本领啊。他竟不要我费上一点力,替我代行动手了。他当下也不去理会这班狱卒,便急匆匆地向前走去。可是又发生了一桩困难问题,便是小茂究竟被囚在那间囚室中?他是一点也不知道啊。然而这个困难问题,不必要费上他几度的忖虑,不久便又很容易地解决了。因为当他正在思虑的时候,偶向前面一望,忽又瞧见有一间囚室的门,似乎洞启着在那里。不觉灵机一动,暗道:神灵既已暗加佑护,替我开启得狱门,捆缚得狱卒,难道反在这个问题上,把我难上一难,要我自己去解决么?这是不消说得,决计不会有这们一回事的。那前面洞启着的这间囚室,一定便是小茂所居的这间囚室可以说是毫无疑义的了。他一想到这里,便三脚两步的赶到那间囚室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