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一句先,鄙视一下下,小健哥接着问道:“这宣抚使的官大,还是你牛知府的官大?”
从来没跟宣抚使打过交道,小健哥也有不懂的官职。
牛知府回道:“论官职我们是同级,但那宣抚使掌管数省军权,手握枪杆子,实际权力可是比世伯我大的多呀。”
小健哥哧一下鼻孔:“就是枪杆里出政权喽,他奶的,有什么了不起,要耍枪杆子,我也有枪,而且威力还不小呢……”
方要做某种手势,忽见老爹从后堂探出头来,似乎听到了什么的样子,赶紧急刹车,不然又要被老爹训斥。
直到老爹彻底没了影,小健哥这才压低声音道:“那蔡青不过有宣抚使这层关系,又不是宣抚使,还不知道是什么货色呢,我才不怕他。”
牛知府却想得更深:“能攀得上宣抚使的人,想来也不是寻常人等,你想这蔡青小小年龄怎么会与那宣抚使攀上交情?依我估量,必定这蔡青家门与那宣抚使也有些干系,说不定这小子的父亲更有来头,比那宣抚使还要大出一头呢,这小子不简单呀。”
小健哥惊地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比一省的军队司令还要大的官,那是什么来头?
牛知府却是神态镇静,淡然道:“蔡青小子具体是什么货色一时还没查清,不过有董大人这座靠山,贤侄需要当心才是。”
小健哥略一想,回道:“小侄自有分寸。”
牛知府又道:“还有那个庞斜,被蔡青收买,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必定也得了董大人的庇护,咱们也不能轻易处置他。”
小健哥点头:“世伯说的是。”
说到庞斜,牛知府心里又来了气:“这庞斜最近有些骄纵轻狂目无长官,我全看在眼里,早就想教训他了。”
对狗东西,小健哥同感,咒一声:“变狗的东西,没有好下场。”
牛知府蔑然道:“这个人不过就是一只看门狗而已,即便有靠山在,想要办他也不难。”
小健哥应声道:“世伯有什么妙招,不如先给他点颜色瞧瞧,叫他再狗仗人势。”
牛知府阴笑道:“颜色有,本大人且先责令他速速破案,若是抓不到贼,那时候就有颜色给他瞧了。”
小健哥蔑嘴道:“这‘死螃蟹'定准会阳奉阴违,我家丢了宝贝,他幸灾乐祸还来不及呢,还指望他抓贼?不过世伯这招简单有效,对付狗东西最好不过。”
“到时候,办事不力,随便给他扣一顶帽子,就让狗东西吃不了兜着走。”
“嘿嘿!”
小健哥得意地奸笑起来,好似亲眼看到了庞斜吃尽苦头。
牛知府却是捋着疏须,暗藏心机,不再言语。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甚欢。
这时,令狐长思忽然从后堂里走了出来,约莫也听到了一二,迎面便道:“你们刚才说得蔡什么青……是何人啊?好像我儿和此人有点纠葛?”
想来老爹并没有歇息,躲在后堂偷听呢,小健哥连忙从座位上跳起来,恭敬地给老父让了座,才道:“父亲大人,请恕孩儿隐瞒不报,前些日私塾里发生了一件不快之事,孩儿怕父亲听后生气,所以没及时禀告,还请父亲见谅。”
令狐长思重又坐好,诘问道:“顽劣小儿,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般遮遮掩掩,速速说来。”
令狐长思料定这个调皮捣蛋的儿子不会干什么好事,厉声发问。
“其实这件事不是孩儿的错,是那蔡青小子无理取闹……”
“这么说,还是你的道理了,看看你这嬉皮顽劣的样子。”儿子话只说了一半,令狐长思就有些耐不住了。
小健哥舔舔舌尖,正要添油加醋大说一通,那料老爹对自己向来有成见,只好摆正姿态端正面孔,将前些日私塾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禀报。
令狐长思听罢,脸色有了些缓和,捻须思虑一会:“所说属实?”
竟还有点不信任,儿子向来七分假三分真,只怕所说大有水分。
“孩儿所说句句属实,孩儿与那蔡青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他找上门来有意和我作对,害得同学们都受了牵连,还把跳蚤儿当众痛打一顿,把姜老先生都气走了,前些日学堂里发生的事同学们都亲眼目睹,不信老爹去问啊。”
小健哥正义凛然地说道,不由地老爹不信了。
只听小健哥声音越加铿锵:“这姓蔡的小子气焰嚣张,太欺负人了,还带来衙门庞捕头想把我们都抓去坐牢呢,孩儿斗他不过,差点……就被他赶出学堂了,这书以后看来也念不成了。”小健哥一边愤声哭诉,一边涕泪横流,说一句偷瞅老爹一眼,正好借此机会退学最妙。
那料令狐长思霍然变色,厉声道:“胡说,就因为和别人吵了一架就不读书了,我看你小子是想找借口。”
老父岂能看不破小儿的伎俩。
泼了一盆冷水,小健哥赶紧缩缩脑袋,吐吐舌头。
令狐长思稍作平息,想了一想,换了口气:“如果果真如你所言,这件事也不完全是你的错,那蔡青小子做法有些过分,若要理论,他的底细,且调查清楚再说。”
老父还是通情达理的,小健哥应声道:“这小子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孩儿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太有必要弄清他的底细搞搞他,孩儿一定想办法查清他的身份。”
话方毕,忽听屋外院门处传来响亮的禀报声,有家仆放声喊道:“有客到。”
这般嘹亮之声,来客大都不一般,令狐长思连忙起身出外相迎,小健哥紧随其后。
来到院中,来客已至,却是一位花白胡子老头。
令狐长思一眼就认出是小健哥的老师姜老先生,急忙迎上去,满面笑容,恭敬施礼:“姜老先生光临敝舍,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姜老先生是临安大儒,与小健哥之父同为前朝状元,知识渊博,德高望重,深得读书人的尊重。昔年状元及第,老先生看不惯官场黑暗辞官回家开办私塾教书育人,曾手把手带出数位状元探花郎,在临安文化界享有崇高声望。
这老头持才自傲,平时极少出门访客,况且近日偶得风寒,正在家中养病,此时拖着一身病突然造访,让大家略感意外。
令狐长思心内讶异,一踯躅间,小健哥见老师亲自来访,赶了眼色,欢叫一声,抢先一步上前搀扶老师。
令狐长思这才跟进,来到近前,关切问道:“听闻老先生近些日子身体微恙,今日带病大驾敝舍,实在荣幸之极啊。”
姜老先生面色不动,只是客气一声。
令狐长思连忙招呼小健哥将姜老先生让进屋来,屋内牛知府也敬重姜老先生名声,客气着起身行礼,大家互相礼让一番,令狐长思这才使唤下人奉了茶。
令狐长思首先开口:“老先生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姜老先生面色有些忧愁,似乎怀有心事,目光里透着少许愤懑,恰好与小健哥一对乱转的乌珠对个正着,霎那锐利起来。
小健哥不禁地心窝“咯噔”一声,有种直觉,老师告状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姜老先生也不绕弯子,忽地起身就向令狐长思倒头便跪:“老朽今日前来向令狐大人谢罪了。”
这一出大出众人所料,眼看姜老先生就要跪倒在地,令狐长思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将他搀住,不解地问道:“老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姜老先生满面惭愧道:“老朽教学无方,无力教授爱子学业,愧对大人,今日前来向大人请辞教职,还望大人准许。”
说着身子一沉,又要跪下去。
令狐长思连扶带拉,劝说道:“姜老先生何等尊体,万不可跪下,可折杀长思了,有什么话请站起来说。”
又将姜老先生扶在椅子上坐好,心内大不是滋味,道;“老先生有什么苦衷但说无妨,何必如此,长思与您共同分忧。”
姜老先生哀叹一声,内疚道:“老朽此次前来,是为前些日私塾内发生的不快之事而来。”
令狐长思松了口气,笑道:“老先生说的事长思大概了解了一些,是我这不争气的孩子惹您生气了,我这里先给您赔罪了。”说着躬身行了个礼。
姜老先生瞥了一眼立在旁边的小健哥,目光温和了几分:“令狐大人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经过,老朽就不多说了。
那日发生的事老朽也有责任,老朽身为师长管教不力,无力调解事端,致使事态发展恶劣,学堂之上竟有学子被当众殴打,老朽却无能为力,实在是平生为师之耻啊,老朽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特此前来向大人请罪。”
令狐长思忙道:“老先生言重了,此事与你无关,都是犬子招惹事端才发生了这样不愉快的事,给您添乱了,我该向您赔不是才对。”
一边小健哥想起那日之事就没好气,插嘴道:“那日私塾里发生的事,不是我的错,是那姓蔡的小子先来找茬,他吃饱了充的没事找事。”
“惹老师生气,还敢顶嘴。”令狐长思扭头就是一声呵斥。
小健哥自觉委屈,憋着一口气,想吐又吐不出来,心里好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