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武皇体定六魄始,武者化妖为罡,一直都是人族可凭借的中坚战力,人族得享九境膏脂之地,历代无数武者功不可没。虽追阳之后道门书院崛起,武者地位大不如前,但若论战力,并不差上多少。若有定妖王丹魄之武者,其所捕获的妖兽天赋异能,并不下于一门道门神通,何况武者是人族中最大的修炼群体,遂于道门书院成鼎足之势。
靖北侯出剑时与高道清相距不过三丈,这点距离对于已至炼髓境的武尊而言,不过弹指间即至,湛方宝剑化作流光向高道清疾刺而去。
武者之器,通魄而凝罡,粹意而归元,亦有天地玄黄四等品相之分,黄者通罡,玄者凝意,地者化宗,天者归元,靖北侯之湛方宝剑正为玄品。
武之器者,只与武者罡气沟通,而不能引动天地灵气,是以作为武者身体的延伸,而以近身打斗为主。由于器物罡气满盈之后,不仅锋利坚韧,且对道门护体道法撕裂力极大,是以道修者纵有诸般道法护身,仍是难以抗拒武者罡气的打击,这便是武器之实对道法之虚的克制效果。
道修者任由武者近身最是凶险不过,是以靖北侯剑未及体之时,高道清脚下突然爆开一朵土花,嘭然声中人已冲天而去。此为足太阴脾经隐白诀法,谓之土隐冲天决。
高道清诀法之快,堪堪避过了湛方剑凌厉一击。“兄之宝剑纵然锋利又如何?能近我身否?”高道清轻笑道。
靖北侯不答,一脚跺地,身形亦弹跳而起,手中宝剑挽起道道剑花,如影随形般再向高道清攻去。
但见半空中高道清向下挥洒出数张黄色符箓,迎风一晃化为数个半丈大小的硕大巨石,将靖北侯的来路尽数封死,没头没脑的向下砸去。“且看这土行化石法,当得兄眼目否?”高道清言时,又是手起一道诀法打向下方棋盘,那石上棋盘土黄色光芒一亮,飞向高道清脚下并载其再向上升去。
靖北侯当此巨石压顶而来,一掌震开临面巨石,借其反震之力凌空一个倒翻,将另外几方巨石避过。只这上下之间,与高道清又拉远了不少距离,已无力再追。轰轰数声,巨石落地,腾起一团团尘烟,山头震动,声势惊人。
靖北侯足未落地,不知何时已将穿杨弓擎与手中,搭箭满弦箭去,一气呵成,嗡嗡箭弦连抖,连珠五箭罡气满盈,急如流星般间次向空中高道清射去。
立于棋盘之上的高道清再打出一道诀法,脚下棋盘又是黄光一亮,竟瞬间涨大至丈余大小,将上方高道清遮护住。叮咚连声中,箭矢打在棋盘下一一弹开。一阵呼呼声响起,隐于上方的高道清又是一片片符箓洒下,竟似不要钱一般化为漫天巨石自空中落下。一时间对坐峰上石如雨降,巨大的撞击声响彻四方。
行道法者御器升于空中,武者若无远距制敌的手段,往往是只有挨打的份儿,最是憋屈不过。好在落石虽多,却并非没有间隙,凭靖北侯武尊之能,在其间闪躲腾挪,巨石亦难伤其分毫,间或有余暇时射出三两箭矢以为牵制。
苏文秀在两人打斗时已御使卷轴升上空中,叫一句:“王爷休得骄狂!”,抬手一道金针符送出,化作一蓬金光向高道清打去。
高道清手起一符化为一道土墙,将来袭金针尽皆挡住,挑眉看向苏文秀道:“苏先生,你也与本王作对!”,又是手掌一推,那道土墙迎面向苏文秀撞去。
苏文秀对上高道清眼神,闻听其言面上竟是一热,想说几句反驳的话却是碍于其人声威,不敢宣之于口。苏文秀只默不作声,手间又是一道书符打出,凌空化作一柄金色长枪,唰地一响,向那面土墙射去,以枪势之利强行破法。
高道清见其反应心下一笑,暗道:“此人倒似有趣,或可为我所用?”
那道金枪来势甚疾,在空中竟响起了尖哨一般的破空声,在其与土墙将触未触之际,高道清手掌一翻,那面土墙竟在空中呼呼旋转起来。扑地一响,如同捅破了层窗纸一般,金枪穿墙而过,却被旋转着的墙面带偏了方向,飞去一边空处不见影踪。
“你也给我下去!”高道清说时一掌虚空再向墙面一拍,那面土墙崩然而碎,作漫天土丸般再向苏文秀打去。
苏文秀周身金钟符亮起,见眼前一片尘土弥漫,视物不清,又怕高道清有何后手,只得向后方暂时退避,手中再起一道火符,化作一只火鸟向前迎去。
“咦!火凰符!可惜只得其形,当真班门弄斧!且看本王火法破了你!”高道清轻咦一声,也是一道火红符箓自手中亮起,化作一团深红的火焰向火鸟撞去,又以一道暗决自衣袖中射出一道青光,隐藏于火焰之中一并送出。那火鸟与深红火焰一经接触,顷刻间便被化了个干净,深红火焰去势不减依旧向苏文秀扑去。
苏文秀但觉热风鼓面,哪敢触之分毫?只得驱使卷轴向下方避开。但见头顶一朵炙热的火云飘过,灼浪滚滚,望之令人咋舌。忽然火云中一点青光向下坠落,苏文秀微觉诧异,待其落于身前时,苏文秀袖袍一卷,背着下方摊开手中。入手微沉,略有清凉之感,却原来是一方腰牌,但见其上几个字:周平安信王高。
咦!苏文秀心中一动,不敢久耽,匆匆一瞥后纳入怀中,又故作狼狈状向下方退去。
高道清与苏文秀斗法时,土行符石的抛洒竟无丝毫停歇,靖北侯在下左右闪避,那空中落石像是无有止尽一般。只这一刻间,对坐峰上已经满满当当的铺散了不下百枚之数。靖北侯气闷难当,大声怒吼道:“高道清,你只这般本事么?”
高道清闻言哈哈一笑,由然道:“侯爷勿急,弟且再送兄一番大礼。坤元载载,石破天惊,怒!“随其口诀,高道清指法如飞,黄光如丝般向下打出,每一道诀法落于下方巨石之上,那方巨石便应决轰然爆碎而开,石屑纷飞,地动山摇。
一时靖北侯周围巨石爆破连声不断,只得将手中宝剑舞成一团光,全身衣袍罡气鼓荡,将周身要害大略护住。靖北侯躲到哪里,巨石便爆破到哪里,对坐峰上尘烟漫漫,武者纵然有罡气护身,奈何这碎石细密削如利刃,且气场爆裂脏腑振动,只这一番摧折下来,任谁也要狼狈异常。
此时靖北侯在巨石阵中怒叫连连,头稽散乱,全身衣袍残破如渔网,道道伤口渗出鲜血,纵然只是伤及皮肉,但如此之多的伤口也够人喝一壶了。
苏文秀在一旁见之暗暗咋舌,这还是肉身强悍如靖北侯这般的炼髓武者,若是境界稍低一些,只这一番下来怕不碎成肉泥?这高道清当真是厉害!才使得平日里自视甚高的靖北侯落得这般模样。苏文秀远处急忙飞出一道金钟符,落于靖北侯身上稍作遮护。
”高道清!你欺我太甚!“靖北侯恼羞成怒,暴喝道。
”嘿嘿!韩兄却生怎地?莫不是生受不起了?“空中高道清取笑道。
靖北侯恼得面赤若血,双眼不满血丝,短暂伫立后忽然仰天一声长啸,声鸣远山,回音绵绵不绝。
高道清笑声戛然而止,猜不透靖北侯又有何等作为,只将巨石连番爆破愈来愈急迫。
靖北侯任由周围碎石打在其身上,只站在当地,呼地一声,其周身竟卷起了一阵旋风,罡气暴涨数倍于前,竟围起了一圈气场,将激射而来的碎石一弹而开。
靖北侯背后两胛下突然鼓出了两个大包,其内蠢然蠕动,仿似有东西欲破茧而出一般。苏文秀正好在其背后看得真切,心中竟也惊疑不定起来。
高道清见之眉头一跳,冷声道:”侯爷这般可是有甚厉害手段不成?也罢,且看高某再给兄来个狠的!“说罢双手一阵极快的翻动,又忽然在胸前一合,翻掌齐齐往下方狠狠一压,口中大喝道:”坤贞履霜,阴始坤雷,破!“
苏文秀闻声不禁大骇,惶惶然驱使卷轴远离当地,口中大声提醒道:”侯爷当心!这是阴始坤雷决,快退!“。
轰地一声巨响,对坐峰上尚余的数十枚巨石一齐爆炸而开,如同一响,狂暴的气劲弥荡四方,一侧的驼峰再也经受不住这番打击,轰然断裂倒塌,向山谷下坠去,真正的山崩地裂。自此以后,此山峰将成独坐峰,再非对坐之名。
在高道清强悍一击石阵爆碎之时,一直伫立不动的靖北侯,其背后的两块肉包突然壁裂而开,两张羽翼终于破包而出,伸展成一对巨大的翅膀。巨翅呼呼扑扇两下,又随靖北侯跳离地面疾速挥舞起来,卷起一阵狂风,嗖地一声便载着靖北侯向天上窜去。
但见尘烟满空的独坐峰上,一道人影如雄鹰穿云般激射而起,其人口唇青紫,目若赤血,两额青筋怒张,一手持剑,面若寒冰般的盯着高道清,冷然说道:”狗贼!今日便取尔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