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茈情抬头看着他不顾自己嘴角沾满了酱汁,认真回想着自己早已记不清的过去,那份温暖就好像全世界都在下着雨,唯独自己这里碧空白云,和煦如春。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面巾纸轻轻按在他的嘴角,一下一下的擦干,笑着说:“算了,你好好吃饭吧,边说边吃不消化。”
“你……笑了。”
钟漠傻傻的看着钱茈情脸上凝结着的微笑,就像七月的湖面荡起的微风,凉凉的让人舒爽。就这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如果褒姒的微笑和钱茈情的一样,那周幽王风火戏诸侯根本算不上什么壮举。
身边徐徐而过的人群,在他眼中都变成了不可分辨的黑白影像,只有钱茈情像是一朵开的极盛的花,带着热烈的光亮和美好的色彩。
胸口上沸腾的血液,甚至在怂恿他可以靠的再近些好一亲芳泽。他,本能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却抑制不住脸颊上泛起的绯红。
“钟漠,你想什么呢?”钱茈情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手,见他痴迷似的没反应,直接跺了他一脚。
她猜测钟漠大概是因为个子高,所以痛觉反射神经都要比一般人的长,自己都已经走出好远,才听见后面的“哎呦”声。
“你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啊。”钟漠踮着脚在后面追赶。
钱茈情在前面指着学校里的大钟说:“快要上课了,再见。”她摆了摆手,随即绝尘而去。
预备铃一响,钱茈情刚好坐在椅子上,虽然压抑着微喘的呼吸,却管不住那颗躁动的心。她猜钟漠一定会迟到,而且还违反班规的把食物带进班级,这堂课定会让他永生难忘。
“我讲课很好笑吗!”历史老师托着他啤酒瓶底似的眼镜片,目光如炬的看着钱茈情。
她轻咬着嘴唇,努力克制自己不知哪里生出来的笑意。
原以为事情就这么半温不火的过去了,谁知道老师刚一转身,白皓东在后面小声问钱茈情:“你是不是觉得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特别逗乐?”
“你,给我滚出去!”
历史老师用他口沫横飞的技能成功杀倒了第一排的同学,顺便驱逐了白皓东。
下午原本还有些沮丧的白皓东,不知道课间去哪儿溜了一圈回来以后整个人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他坐在后面用笔戳了两下钱茈情,一脸坏笑的说:“我刚刚听说一件事,你想不想知道?”
“不想。”钱茈情干脆的拒绝。
“关于钟漠的糗事,你不想知道?”
“什么事啊?”李重忽然插嘴道,他似乎很感兴趣。
钱茈情虽然嘴上不想知道,身体却由前到后紧紧的靠在椅背上。
“钟漠下午第一节课也是在外面听的,和我一样。”没等白皓东笑完,钱茈情只说了两个字:“无聊。”
“别呀,我还没说完呢。江雪说,老师让他扔掉吃的进班听课,他偏不。僵持了一会儿,老师火冒三丈的说‘要么上课,要么出去。’也不知道他是有多饿,站在外面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听说一直吃到下课还没吃完。”
“多少吃的,吃那么久?”杜悦回过身,一脸惊讶的问道。
“一个手抓饼!”
听故事的人跟着白皓东一起“矜持”的笑了,只有钱茈情冷冷的说了一句:“他是傻子吗?”
“不,他只是饿。”白皓东一面安抚着自己的情绪,一面说:“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要为自己的饥饿写一份八百字的检讨给授课老师。”
谁会想到年纪第一,桀骜不驯的钟漠会那么在乎一个手抓饼?
只有钱茈情知道,那根本不是饿。
放学以后,钱茈情和往常一样去公交站等车。她感觉背后有一个高高的,屏障似的影子离自己越来越近。
“幼稚,还想吓唬我。”她猛地一转身,“你……”字脱口而出。
“是我!”
“李重,怎么是你?”
再怎么保持笑容也掩饰不住她认错人的尴尬。
“不是你期待的样子?”李重永远都是一脸谦和的微笑,他指了指站牌:“我也在这里坐车。”
“哦,你坐哪路车啊?”
钱茈情急于岔开那个让她无地自容的话题。
“我……很多都可以。”
天色像化开的一滴墨水,深深浅浅的暗了下来。钱茈情张望着一辆又一辆来去匆匆的公交车,没有她的,也没有李重的。
两个人静默的站了很久,李重开口道:“今天,那个手抓饼是你买给他的吧?”
钱茈情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没有否认。
“他……是喜欢你的吧?”
钱茈情笑了笑,带着甜蜜的味道。仿佛是暗夜里绽放的昙花,美丽了所有追不回的片刻。
“那……”
钱茈情的眼睛里忽然闪出光亮,她指着迎面而来的二十六路,高兴地说:“我的车来了。先走了,再见。”
李重站在原地,微笑着目送那辆老旧的公交车离开。没说完的话跟着时间入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