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三面封闭的办公桌前,钱茈情习惯性的瞟了一眼停在四天前的日历牌,将日子从上面一张张的撕掉扔进了垃圾桶里。看着那些白花花的时间轻飘飘的落进黑色塑胶桶里,这样悄无声息的流逝好像刺痛了她的眉心,一双狭长的桃花眼上纤长的睫毛下意识的跟着凸起的眉间忽闪了一下。
她随手拉开身边矮柜的第二层抽屉,里面一叠过期的旧报纸下面并排放着三个和桌子上摆着的一模一样的日历。钱茈情的拇指抵着最右边的日历,从下到上快速翻动过去的时间,视线里那些一晃而过的日子都被右下角红色圆珠笔堆砌的数字重新标记。
这堆从中间某个日子开始的“零”向两边无限递增的数字究竟代表什么?确实无法从一张极其淡然的脸上找到答案。只是刚刚那些沉到黑色塑胶桶里的时间却是干净的,她好像是戒掉了在日历牌上写写画画的习惯,还给了时间一丝不苟的存在,却似乎也是将自己的秘密埋藏在这些无意义的空白里,随着它们洋洋洒洒雪花般的消逝于黑暗中。在这个不透亮窄小的黑色空间里死死守着她心中不愿说的秘密。
“茈情姐,你的诺基亚响好久了。”
寒语竹滑着转椅穿越两个空位准确的荡到钱茈情身边,探着身子朝她放空的模样摆摆手,切断了她和日历之间毫无焦距的眼神。
桌子上的手机一边闪烁一边打着转,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旋转在陌生的号码里。钱茈情随手接起电话,那边却是熟悉的声音。
“我是子念。”
“听出来了。”
她打开电脑,这是毕业五年里她给自己换的第三台笔记本。从一开始的联想到眼前的苹果,卸掉了多余的重量,清除了繁复的设置,一切都在悄悄改变。
阳光打在键盘上,有那么几个黑键被磨的格外光亮,“8181106”,侧身接电话的人,即便眼光虽不及却依旧可以分毫不差的输入开机密码。
“今天是哥的生日,你能把慕慕送回家吗?”电话那边迟缓的语速透出十分的小心。
“我……”钱茈情皱了一下眉头,接着说:“是妈妈的意思吧?”
“嗯,我知道会有些为难。可是……请你一定要理解做母亲的心情。她始终都认为慕慕应该属于这个家。”
电话那端恳切的语气让钱茈情无从闪躲,也许更让她闪躲不掉的是那份“做母亲的心情”。人生三大悲剧,她自己曾经历过幼年丧母,而此刻电话里被她称作妈妈的人显然还没从老年丧子的悲痛中走出来,以至于只能从隔代人的身上寻找慰籍。
可是,也许他们都错了,有些爱终究无可取代。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这个月底我就要送她和爸爸去国外。”
说话的子念,姓方,是他们家里的二儿子。自从他哥哥方子建走了以后,他就成了方家最后一个愿意和钱茈情说话的人。或许他也是有怨恨的,只是为了偶尔还能接回慕慕,不得不这样做而已。
“好,慕慕放学以后我把他送过去。”
“谢谢。”
刚挂断手机,桌子上的座机又响了起来。整个上午钱茈情忽然变成了新闻热线中心的话务员,接二连三的电话说的她口干舌燥。终于熬到中午,她毫不犹豫的拔掉了座机上的电话线。大概是被四面八方的贺电轰的头晕,她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双手揉搓着跳动的太阳穴。
“茈情姐,喝点儿水吧!”
钱茈情侧过头睁开眼睛看了看还在旋转中的寒语竹,接过她手里的纸杯放到太阳穴旁边,清凉的冰水渐渐消除了头部肿胀的眩晕感。
这大概是她生完孩子以后最让她头疼的后遗症了。经过医生诊断,说是“梅尼埃病”,通俗来讲就是内耳眩晕症,具体病因至今不明确。只是,这个病症一般多发在三十到五十岁的人群中,像钱茈情这样二十多岁就得了病的,专家给出的解释是多半来源于压力。好在,她并不是很严重,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适当的参与社会活动减少心理压力。
“你还好吧?”
“没事,轻度眩晕,老毛病了。”
钱茈情勾了勾嘴角,樱花粉的唇色在脸上淡然开放。
“我认识一个老军医是中医方面的专家,改天约个时间带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