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漫长难挨的夏日从一场暴雨开始,终于也在一场暴雨之后离开。钱茈情趴在阳台上,顺着高楼之间的缝隙窥视到远方透亮的彩虹。
那抹快乐的颜色挂在被洗过的蓝天上,好像一切都是新的。
就连从那边吹来的风都带着未知的新鲜。
她忽然想到海子的《九月》: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她抹了一下玻璃上残留的水珠,像是在擦掉这个夏日留给她最后的记忆那样,干脆的不留余地。
“情情,看姥姥给你买什么了?”
她跑到客厅,姥姥的手里拎着一条白色翻领上面绣着浅绿色小花的连衣裙。
“姥姥,我有衣服穿的。”
“明天就要上学了,姥姥要我孙女一切都是新的。快去试试合不合身。”
她站在卧室的镜子前,端详着自己,这样素雅的衣服正适合她清秀的模样。只是由女孩儿到少女的特征已经日渐明显,一定是继承了母亲的基因,钱茈情浑身上下除了胸,再没有其他地方有肉。大概也是别的地方太瘦了的缘故,即使她只穿着背心式的文胸,依旧可以看见丰满的模样。
她有些羞涩的含着胸站在姥姥面前,平日里看上去一板一眼的姥姥,突然从后面敲了一下她的背:“挺直了身板,这可是咱们家代代相传的优良基因。”
姥姥趴在钱茈情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瞬间烧红了她的脸。她眯起眼睛,脑袋像拨浪鼓似的摇个不停,说话的声音小的好像是夏天里觅食的蚊子:“没有。”
青春期里的少女是敏感的,害羞的,而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让少女脸红的事情非“爱和性”莫属。钱茈情看着挂在墙上的裙子,眼光总是不自觉的落在胸上,爱幻想的少女甚至已经联想到明天班上新同学的各色眼光。
她忽然掀开被子,一鼓作气的打开衣柜从里面翻腾出一件黑色长衫罩在了裙子外面,然后重新爬回床上,躺在那里满意的闭上了眼睛。
在这个拖沓的生活中,如果有一种生物起的比闹钟还早,那这种生物一定叫“长辈”。
钱茈情睁开眼睛的时候,姥姥就站在她的床边,手里拿着一件白色蕾丝边的文胸。那不是她平时穿的背心式,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文胸。她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躲进了被子里。
“姥姥,你还真买了啊……我穿平时的就好了。”
“那怎么行,对身体发育不好。姥姥教书的时候看过有多少小姑娘不注意,最后造成发育不良。那样会影响以后的生活。”
姥姥把她从被子里捞出来,不说二话的准备帮忙。钱茈情急忙拦下,嘴里跟着说:“我穿,我自己穿……”
早起的好处大概就是可以换得从容不迫的生活。
钱茈情一切准备妥当,接过姥姥手里的书包,不用像其他人那样马不停蹄的飞奔着去学校。她甚至可以在门口和姥姥紧紧的抱上一分钟再离开。
她背着书包不时的回头张望自家的房子,直到确定自己消失在家的视力范围内的时候,才停下来。她从书包里拿出昨天晚上准备好的黑色长衫穿在了外面。
刚整理好,一辆黑色的小汽车一溜烟的路过她身旁。顿时一股气流热乎乎的涌了过来,差一点掀翻她的裙子,还好她机敏的拿书包压住了飞起来的裙角。
开学之前,姥姥特意带着钱茈情一来一回的熟悉了去实验高中的路线。她在公交站等了不到五分钟,二十六路车就载满了黑压压的乘客,远远的开了过来。
好在,她离学校只有四站地。
从后面挤上车的她,整个人被压的紧贴在车门上,她只能把书包牢牢护在胸前。
公交车走走停停过了两站,几乎都是只上不下。等到钱茈情下车的时候,就好像是从蒸笼里逃出来的一样。她擦了擦脸上的汗,背上书包往学校走。
隔着一条马路,她就看见街对面大排长龙的汽车,一辆挨着一辆。原来在县级市的时候,就算是全市跑在路上的车加起来,也没有她今天见到的多。
更令她费解的是,年满十六岁的高中生都不能自己来上学的吗?这样听起来合情合理的质疑,让她在否定别人的时候不经意间肯定了自己。
她仰起头,目不斜视地穿过学校门口停着的车辆,径直走进校门,很快在布告栏的最右侧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按照楼层指引,她轻松的找到了高一·一班的教室。
站在门口那个个子高高的男人,看上去年龄不大,很难想像这样一脸明媚的人会是一所重点高中的教师。在钱茈情的印象中教师都是刻板严肃,甚至是目露凶光,就像《白雪公主》里的毒皇后或者是《圣经》里拿着鱼叉的恶魔。
总之,不会是眼前这个样子。
“同学你好,我是一班的班主任,你可以叫我李老师。”
“李老师好,我叫钱茈情。”
“钱茈情……哦,在这。”李老师点了点手里的名单,“你坐在第二行第三排的位置上。”
“谢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