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方子念,又把慕维哄睡觉以后,钱茈情坐在客厅里把自己这两天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篮,她翻看了一下慕慕的小箱子,里面的衣服每一件都是干干净净,叠放的整整齐齐。其实,她和方子建离婚以后,在照看慕慕这件事情上,虽然她最不想劳动方家人,但是方家尤其是方子念称得上是有求必应。而且,这种尽心竭力某种程度上让她感到羞愧。
回想起今天晚饭的时候,方子念看着自己的眼神,让她有些惴惴不安。那种她不想承认的暧昧,像一条毒蛇蜿蜒在自己面前,越来越近。她抓着颈间的项链坠子,没有什么能比它更了解自己的选择,除了后退和躲避别无他法。
手机在洗衣篮里闪闪发亮,钱茈情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坐在一旁的地砖上接起电话。
“我们的钱大记者,你可安全抵达北京了?”杜悦的声音听上去比她走之前开朗多了。她把手机对着洗衣机的方向停了几秒钟,拿回耳边说:“听见了?”
“你这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拿得了笔杆,洗得了衣裳的伟大妇女形象,真是让我很汗颜啊!你知不知道自己无形中给我这种即将上岗的家庭妇女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钱茈情笑着说:“我是亲力亲为的命,你是假手旁人的身。天不笑话地小,地也不嫌弃天飘。是不是?”
杜悦在电话那边咯咯笑了好一阵,冷静下来说:“我这笨嘴拙舌的可不跟你拼口才。这么晚给你打电话就是正式通知你,后天我婚礼,你给我当伴娘。”
“这么快?”钱茈情有些惊讶。
“当然,证都领了。再怎么说他虽然没有白皓东那么招人,但好歹也算个黄金单身汉。我总得昭告天下,免得夜长梦多。明天你直接到昌平那边的高尔夫庄园,咱们要提前彩排一下。”
“明天?”钱茈情的手指划过地砖间冰凉的水泥,磨的指尖微疼。
“你有事?”杜悦问。
她朝指尖吹了口气,拂去上面的灰尘,轻声说:“我要先去看一下方子建。晚点儿到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
方子建的墓地虽然也在昌平,但是和杜悦的婚礼场地刚好是一东一西两个方向。钱茈情一早开车往昌平去,来不及准备扫墓用的东西。看到开在路边的花店,她下车在外面摆放的大铁桶里挑了一把白色的小雏菊,梳着发髻的服务员一边剪枝一边闲话说:“这样的天气就要这样清爽的颜色才能舒缓燥热。”钱茈情笑而不语,看着她用一张做旧的牛皮纸包起花束,接过来道了一声:“谢谢。”
“不客气,喜欢小雏菊的人都生性善良。”
钱茈情已经走到门口,听见她的话还特意停下脚步,转身说:“是的。”
她把花放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带着它一路到了陵园。穿过一片柿子林,五月份的柿子树正是开花的时候,看这样子到了秋天,这里的果树一定会被柿子压弯了枝。
长眠在这里闻着这些自然的味道,大概对这个世界还是会充满眷恋的吧。钱茈情走到方子建的面前,笑着说:“我来了。”她弯下身放好手里的花,看了看墓碑四周没有一丁点儿的落叶和碎纸屑。
“今天给你买花的时候,老板说喜欢小雏菊的人生性善良,她说得没错。善良的人往往会得到眷顾,这一路走过来,就属你这里最干净。”她探着身子,伸手掸去了照片上的灰,方子建架着眼镜微笑的神情更加通透。
钱茈情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让嘴角弯起和照片上一样的弧度,淡淡的说:“谢谢你,还有子念。你不在的这两年来,他有在帮我照顾慕慕。但是,你知道……我从来没打算让慕慕偏占方家分毫。等你父母出国以后,我也打算带着慕慕离开北京。你说过每个人都有重新开始生活的权利,所以我相信你的结束是新生,而我的新生只有离开。这个决定我只告诉了你,你会替我保密的对吗?毕竟,你从来没有把我的秘密告诉过任何人。”
凝结的空气里忽然吹起一阵凉风,轻轻拂过那些白色小雏菊娇黄的花蕊,那股淡淡的草香跟着钱茈情渐行渐远的背影慢慢消散。
驱车赶到高尔夫庄园的时候,杜悦穿着红色背心长裙站在门口,时不时的低头撩拨她的大裙摆。见她是一个人等在那里,钱茈情推开车门,挑起单边眉毛,笑意盈盈的问道:“这不会是你之前准备穿去参加白皓东葬礼的衣服吧?”
“是啊,我看一时半会儿的是派不上用场了。我诅咒他死的比我晚,一个人在这世上尝尽人间冷暖。”
“别人都是口蜜腹剑,你倒是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