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碧莲就像是被她的眼泪烧灼到一样,迅速将手缩了回去,慌乱地扯着袖子盖住手臂,脸上露出羞耻又惭愧的表情。
“晚晚,我,你千万别误会,我已经好了,没有再吸了,这些,这些不是你想的……”解释或者谎话,在亲眼所见的真相面前,是那样蹩脚拙劣。
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模糊了面前那张慌乱错愕的脸。宋未晚心里难受得像有把刀在捅,恨恨地望着对方说:“何碧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你知不知道那东西会害死你的啊,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不肯戒掉?”
何碧莲噗通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哭着说:“晚晚,对不起,妈妈真的想要改的,真的很努力地试过……可是,这东西太可怕了,一旦沾上就真的戒不掉,戒不掉啊!妈妈离了它就要死的,你知道吗?”
“是不是谷文森,是他逼你的对不对?”宋未晚咬着牙,愤懑地问,“他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为了让我替他来办事,说帮你戒毒,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兑现承诺!”
她掏出电话,想要找到对方的电话打过去质问,可是何碧莲死死地拽住了她,不让她打。
“放手,我一定要问个明白,他谷文森凭什么骗我?”
“不要,你不要打给他,是我自己的问题,跟谷先生没有任何关系……晚晚,求求你,谷先生是好人,他真的帮了我许多,是我自己不争气……妈妈对不起你……”何碧莲吸毒之后,身体日益瘦弱无力,压根就拦不住她,反而被一把甩得跌坐在地上。
“妈——”宋未晚听到对方骨头戳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吓得脸色都变了,顾不得继续打电话,连忙去扶。
何碧莲却趴在地上,不停地朝着女儿磕起了头,“咚咚咚”每一声都很响,吓了宋未晚一跳。
“妈,你干什么,你起来呀,痛不痛?你快起来——”
“晚晚,呜——妈对不起你,妈妈在医院里戒了一段时间,可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何碧莲被女儿使劲拉住,不能再继续磕下去,她仰着头,怎么都不肯起来,“谷先生真的花了很多心思让医生好好帮我,可是我想回来,我怕再不回来以后没有机会……”
眼泪混着鼻涕,还有尘土,在这个女人的脸上揉成一团,显得脏乱不堪……在她脸上完全看不到昔日的神采,甚至连做人的尊严都一点一点消耗殆尽……
宋未晚已经几乎认不出这样的何碧莲了,她的心一点一点疼得几乎麻木……
她哽咽着说:“妈,你起来,起来好不好?”
这一晚,何碧莲折腾到很晚,好不容易把她哄得休息了,宋未晚已经累得精疲力尽。
她擦干净最后一滴眼泪的时候,嗓子也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何碧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吸毒的?
宋未晚已经说不清楚,恐怕连何碧莲自己也记不住了。
在他们出国之前,还住在云城的时候。当年,那个美丽的女人,在二三十年的婚姻里,享尽丈夫的疼爱与女儿的孝顺,尤其是他的丈夫,从来舍不得让她吃一点苦,一点家务都不让她碰。那时候的何碧莲,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只是没想到,宋未晚爸爸会突然过世,从来没有经历过任何打击的何碧莲因为悲痛过度,一下子病倒了。原本就小病不断,再加上心情抑郁,整天以泪洗面,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全身上下各种小病小痛,折磨得她痛苦不堪。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出入各种大医院小诊所,吃各种药也治不好,用尽了许多办法。病急乱投医之下,她听信了谣言,说有一种药,能够缓解她的病痛。
她只是市井里的小妇女,什么都不懂,就被人欺骗着碰了那东西。
果然,病痛全消,精神舒爽,整个人都松快,只是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再也离不开。为了买那东西,她一点一点把家里的存折掏空,把值钱的东西全部卖掉,甚至还欠下了巨额的债务。直到宋未晚发现的时候,她已经泥足深陷,再也无法自拔。
房子也要卖掉,无路可走。
那一年,那么巧,宋未晚走投无路,不得不收下一张支票。
她永远都不知道,宋未晚为了带她离开,牺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