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他正对着书桌上那一盏小小的台灯发呆,惊觉过来,沉声问:“谁?”
“召南,是妈妈。”把手转动,门被推开,温婉莹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来。
顾召南瞥了一眼桌上的万年历,时间是凌晨一点半,眉头微皱:“妈妈,你怎么这么晚还没有睡觉?”
“我早就睡了,还以为你今天忙很久,要休息在自己的小公寓那边不回来。后来听到你的车响了。”温婉莹将面放下,嗔道,“听说,你今天中午回来就一直在忙,午饭没吃,晚饭也没吃,就吩咐厨房给你下了碗面。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连饿都没有感觉?”
顾召南接过筷子,挑着面条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香气腾腾,这一刻他终于觉得饿了,于是决定继续吃完。
温婉莹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不经意地开口问:“我听司机老王说,你今天上午去见老爷子了?”
顾召南肩背一僵,一边慢条斯理地吞咽,一边含糊地在嗓子眼里“嗯”了一声。
“他还找你干什么?”温婉莹听到他承认,面上顿时一沉,连声音也凌厉了几分,“他不是已经把你赶出顾家的大门了吗?如今还有什么理由找你?”
顾召南咽下嘴里的面条说:“他是为了替许劭严求情,希望我放过顾氏。毕竟许劭严之前和谷文森联手整我,有些手段触及了法律,我继续揪住不放说不定能整得他们进监狱,许劭严一个人事小,到头来连累顾氏声誉受损,就不是老爷子想见到的了。”
“呵呵,这还真像是他的作风,从头到尾,他的眼里心里,只有顾氏。那你准备怎么办?”
“听他的,放顾氏一马。”
“真的?那响巢国际呢?”
“谷文森?”他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想起某些刺眼的画面顿时更加不悦,“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放过他!”
“那你就非要和响巢国际两败俱伤?”温婉莹终于没忍得住,气冲冲地说,“我已经听说了,你一回云城就频频出手还击谷文森,甚至不惜以本伤人,这是极其愚蠢的做法!我不能容许你这么任性下去!”
顾召南吃了一半的面,终于搁下了筷子,他顿了顿,说:“算计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谷文森可以以后再收拾!他是黑道起家,手段卑鄙下作,要是被你逼急了,是很危险的!这一点你不可能不清楚。再说,召南实业之前经历重创。虽然有我注入资金,也有你乐uncle的帮忙引进项目,但是还没完全站稳,你现在最要紧的是要完成手头的这个项目。这些道理,你是真的想不清楚,还是被个人的私愤蒙蔽了脑袋,不愿意想清楚?”
“什么意思?”
“你上次栽跟头,除了有许劭严那个小杂种和谷文森的算计,还有那个女人害你昏了头,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温婉莹不悦地说,“你当我不知道,当初她突然回云城,是谷文森找回来的,所以你才要这么不依不饶地对付谷文森!那个女人究竟有什么好,你吃了这么多亏,还不长记性,说不定她和谷文森的关系……”
“妈!”
温婉莹被他喊了一声打断,烦乱地挥挥手说:“算了,不说她!我告诉你,欣桐就要从德国来云城了,明天的飞机。我邀请她来参加我们召南实业的商务酒会,这次你能够这么容易走出困境,你乐uncle帮了很大忙,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好好招呼欣桐!不要再失礼!”
说完,她撂手离开了书房,没有给顾召南任何拒绝的机会。
书房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碗里的面尚温,可是他已经没有心情再吃一口。
思绪像是一个闸口,他拼命想要把任何情绪的潮水都关起,可是,一不小心又溃堤。白天的一幕幕不由自主地在眼前闪现,由不得他控制。
包括,顾老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我告诉你一件事,换你放顾氏一马,我想你应该可以考虑我的建议。”
也包括,宋未晚挖苦他说:“和你的每一次,我都有吃药!何况,我又不是只和你一个男人……”
直到画面切换到最后一个:
他站在走廊里问女医生:“医生,我想问,她流掉的孩子,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什么?”女医生一怔,迅速又反应过来,对方一定是上午某个来人流的女人的男朋友或者老公。
她斟酌了一下,认真地回答说:“一般来人流都是40——70天为最佳,这段时间还看不出孩子的性别。”
“哦……六七周,时间好像短了点。”他点点头,手里攥着那张单子,想要丢到旁边的废纸篓里,却被喊住。
“等等……六七周?今天上午来做手术的都是八九周左右的呀,你女朋友是?”
他一愣,手上动作慢了一下,将那张纸递过去。
“宋未晚?”医生念了一遍名字,疑惑地说,“她并没有把孩子打掉呀……”
没有打掉?!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重重砸下,他只听到自己心里的那座废墟轰地一声响,承受了最后一击,所有一切,碎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