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楼里的姑娘都在各自的房间里发愁,今天杜青黛和她们说了遣散的意思,让她们回来考虑考虑。正想着以后的生计怎么办,突然就听见楼里一阵尖叫,似乎是从桃夭的房间里传来的。
姑娘们纷纷出了房门,正巧撞到杜青黛和春妈妈,便一起去了桃夭的房间里。
连唤了几声,房中都无人作答,连平日里常来的小和尚也没有踪影。众人心下疑惑,推开门去看,就见桃夭倒在房中,面色发紫。众人吓得大叫,还是杜青黛勉强镇定下来,喊来楼下的龟奴,“快,快去找郎中来,有几个给我找几个!你们几个,快找副床板将桃姑娘抬下去!”
众人连忙去做,围观的姑娘们也慌慌张张地跟下去,就怕桃夭有什么闪失。
等到房中的人都走尽了,杜青黛脸上的慌张一扫而空,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脸色变得十分阴郁。关上门,杜青黛开始翻找起来,凡是能够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有放过,连床下都掀了一遍。
将整个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杜青黛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不由得失神地站在那里,喃喃自语,“奇怪了,难道不在她身上?”
“青黛,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听到声音,杜青黛顿时失去血色,脸色发白地向门口看去。刚刚还紧紧关起的门这时已经打开,桃夭没事人一样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小盒子,“怎么了,见到我没事,很惊讶吗?”
上一秒还是慌张的样子,下一秒杜青黛就变了样子,连忙迎上去,“桃姐姐,你没事吗?刚刚真是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托你的福,差点就死了,”桃夭手里把玩着小盒子,漫不经心地看着杜青黛,她看起来非常惴惴不安,“你别担心,他们都不在这儿,楼下那个桃夭还在毒发着,没有人会上来。”
楼下闭着气的小和尚只觉得自己快要闷死了,说不定会成为第一个穿女装死掉的小和尚,不过他还是动都不敢动,只等着桃夭出现为止。
见心思被道破,杜青黛还是一副柔软无害的样子,很惊讶地问,“桃姐姐,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不太懂呢?”
将盒子放到桌子上,桃夭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收起,“青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要我将这盒子的东西拿出去,谁是谁非,大家一眼明了。既然我选择现在留下来,只是想问你点事情,你尽管照实说就好。”
不相信地看着她,青黛四下瞄着,想知道怎么样能够离开这里。
看桃夭抱着胳膊看着自己,杜青黛想想,还是放弃了,“说吧,想要问什么。”
“理由,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你会狠下心来,杀掉这么多无辜的女子,用这样残忍的手法。
勾起嘴角一笑,杜青黛清秀的脸上嘲讽的味道如此明显,“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为什么杀了她们?”
缓缓走近桃夭,杜青黛的双眼里都是愤懑,“因为她们该死,她们不该活在世上,结果了她们之后,我才能活。”
话说的模棱两可,桃夭眯着眼打量她,刚想再问,却见她飞快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匕首,向着桃夭的心口扎过来,“你也要死!”
桃夭心寒了,看着那柄匕首越来越近,只觉得面前的杜青黛已经魔障了,再没有之前那个大家小姐的风度和优雅,完全就是个疯女人。
就在杜青黛以为双手会被鲜血沾满的时候,背后突然闪过一个人影,“小心!”
接着,杜青黛觉得手腕突然一疼,手上的匕首掉了下去,桃夭的衣袖发出了清脆的布帛撕裂声,从上划裂到袖口,随即在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将桃夭护到身后,天动见她手上受伤了,语气里一下子着急起来,“姑娘为什么不躲开?”桃夭明明知道她会伤害自己,怎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自己不冲出来的话,那把匕首一定会准准地插进桃夭的心口。
“我知道你在背后。”
轻描淡写的一句,让天动的埋怨一下子烟消云散,不知道回答什么,只是将桃夭护得不留一点缝儿。
捂着发麻的手腕,杜青黛见这人横插一脚,恨得咬牙切齿。这小和尚现在还是一身女装,光溜溜的脑袋,脸上还有一边胶状的东西,看来是刚刚黏上去的面具被撕了下来。
“桃夭,你怎么不去死!”
杜青黛有些疯魔地尖叫一声,声音刺得人耳膜都发疼,整个人都陷入了狂躁的情绪中,恨不得将桃夭和天动生吞活剥了才好。
冷冰冰地看着她,桃夭示意小和尚走开,面对面站到杜青黛面前。撕下已经裂开的衣袖,桃夭将它裹在自己的手背上,不一会儿就被鲜血染红。
“青黛,我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千方百计地置我与死地?”
“你怎么会怀疑到我身上,”杜青黛昂着脸问,“我有自信这一切都天衣无缝。”
“就是因为你的天衣无缝,才让所有怀疑的方向都指向了你。你能够轻易拿到杜远的印章,安排那些姑娘去济芸庐出诊;又能够让纪酌心甘情愿地被使唤,当你的杀人工具,到头来肯用自杀来维护;可以一把火毁了湖上的楼阁,将我调入绿波庄,也是你。但是很可惜,这么多方向总结下来,居然没有一条可以怀疑到你身上,这才最让我怀疑。”
杜青黛眼里阴鸷,“所以你就以身试法,想要逼我现身了,是不是?”
“没错,”桃夭说,“你知道我手里有你要的东西,你一定会来。”
哈哈一笑,杜青黛说,“好,那你说,什么是我想要的?是你手里的盒子,还是你的命,嗯?”
“当然都不是。”一直沉默的天动开口,“是李青邝的儿子,也就是我们口里的馒头。”
脸色霎时间苍白了几分,杜青黛还不认输,“你们不要瞎说!既然你说我要找他,那好,理由呢,我不会平白无故地找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吧?!”
“你当然不会,”桃夭说,“除非那个人至关重要,关系到你所有的大秘密。你害怕馒头哪天想起来从前的事情,想起来之前家里的事情,那么你那个楼主爹自然不会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你这个冒牌女儿真侄女儿,恐怕就不能这么肆意妄为了吧!”
看杜青黛顿时方寸大乱,桃夭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没错,杜青黛早就知道了杜远不是自己的父亲,恐怕也是就这样顺藤摸瓜,发现了纪酌才是从前那个杜远的事情。
“没错,你说的都没有错,我就是知道那个人不是我爹,我就是怕那个野种回来抢走我的一切!”杜青黛大喊着,整个人气喘吁吁,双眼里都是浓浓的仇恨,“你不知道,我知道这个人不是我爹的时候,我都高兴疯了,高兴得差点没有一刀杀了他!这个人根本不是我爹,他只会成天在那些花娘的房间里潇洒,甚至只要见到漂亮的姑娘,都会花心机把她们纳入楼里,满足自己的兽YU!”
谁能够体会,自己的父亲和从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忘记了自己早逝的亡妻,成天和那些下贱的女人寻欢作乐,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场的时候,也不会在乎。在一次醉酒后,杜远醉醺醺地倒在床上,看见杜青黛在房间里,一把按住了她,不管不顾她的尖叫和求饶,强行占有了她。
一身斑驳地躺在那里,杜青黛哭得嗓子都哑了,看着一旁醉气冲天的人,她有一刻想要杀了他,即使他是自己的父亲。
但是下一秒,这一个借口都被毁了。
男人眼睛微微张开一条缝,看见杜青黛在身边,还以为是自己在梦中,不禁嘟囔地说,“哼,帮助大哥样女儿一点没有好处,居然长成这个样子,要是漂亮上一点,说不定还心甘情愿一些…”
这一句,不啻于五雷轰顶。
强忍住自己嗓子里的颤抖,杜青黛轻轻问道,“你,你是谁?”
“我,哈,我从前是李青邝,现在是杜远了。”
低语完一句,男人没有再说话,沉沉地睡了过去。
杜青黛坐在床上,脑子里空空如也,却疼得想要炸开。忽略下身的钝痛,杜青黛毫无感情地开始换衣服,清理痕迹,顺便喊来侍奉自己的丫鬟,让她去服侍杜远。
这种服侍,大家都明白。
站在门外,杜青黛背靠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动静。开始时是女子的娇软耳语,接着就是男人的清醒,最后就成了低低的暧昧声。
那一晚,杜青黛心就死了。她一夜之间失去了纯贞,失去了慈父,失去了所有的自尊。
“从那一刻起,我决定,要让世上所有不安分,又爱卖弄样貌的女子,通通都付出代价。我要让她们亲眼看着自己那张脸是怎么不见的,就连转世投胎都没有脸了!哈哈哈,她们活该,她们活该!”
撕心裂肺地笑着,笑得杜青黛满脸都爬满了泪痕,甚至一下子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渐渐的,那笑容就变成了凄苦的哭泣声,穿入了桃夭和天动的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