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月颤抖着双手挽向夏语汐,暗想,圣旨中不是说主子身体不好,不宜马上侍奉圣驾,允许在阳德殿内休养,等身子好后才移居百凤宫吗?
“臣媳不敢,请皇上不要乱了辈份。”夏语汐仿似未听见威严的男人声,也没顾闭月的搀扶,仍是屈膝跪着。
“你……”
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竟敢这样对朕说话。
东方雄的眸子刹时变得冰凉,阴森森的直刺向地上的夏语汐。
“出去。”东方雄从心底发出一声咆哮的低吼,阴冷的眸光掠过殿内的众人,见众人相继离去,他大步走上前,伸出有些干枯的大手,猝然抓住夏语汐雪色的衣领,稍一用力,女人的小身子被重重的摔到了榻上。
夏语汐羽睫半垂,心绪恍惚的看着榻尾,强压住胸口涌动翻滚的激流,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是一幅傲视自己皇威的气势。
东方雄的双眼气得欲喷出火来,大手霍地卡向面前柔弱纤细的脖颈,那命脉瞬间撑控在弯曲的两指上,却见刚才还半垂的羽睫这时已经完全闭合,两行清泪滚滚而落融入耳边已散乱的发鬓。这么倔!
两指尴尬的停留在软绵绵的脖肌上,她不怕死!这气节何等珍贵!
东方雄的手指一紧一松,仿似难下决定,突然,手指一松,巴掌快速掠过小脸,一声清脆的耳光在这寂静的殿内张扬的响起,怒吼声起,“你不怕死?”
床上的女人除了被扇侧了小脸外,没有任何动作,那被抽的半个脸颊很快高高肿起,被掌风带起的秀发遮掩住了血痕,两瓣略显苍白的粉唇缓缓吐出,“死有何惧。我与夫君相约:‘人间相守一生,黄泉紧随下世。’”
东方雄的山羊胡子左右的晃动,似乎还有切齿之声,狠戾的目光死死的盯着我见犹怜的夏语汐,心里想,她应该比玉儿还小,哼!你越是不屈服于我,我越要这样做。
金光闪烁的高大身躯猝然向座榻上走去,缓缓的坐下,可那如炬的目光却欲杀了榻上的女人,大手垂落到膝盖上,有节奏的一紧一松拿捏。
这殿内的火药味浓郁,一时寂静得连心跳声都能听到。
朱红色的大门在这时被干脆的推开了,一袭翠绿烟纱罗裙的东方环一脸俏皮的探进个头,那闪亮的眸子迅速扫了这殿内一眼,嘻嘻哈哈的跃进,径直疾步走到正满脸怒气的东方雄面前,双手手指相扣,放至左腰侧,弯腿屈身施礼,得到座榻上的东方雄温笑后,随即抓住他的大手摇晃撒娇,“父皇!我要找……她玩。”
本想唤皇嫂的她瞧见气氛不对,榻上的人一幅求死样,而父亲则一脸的怒气欲杀了女人而后快,东方环知趣的换成了个中间词——她!她可不想像母后一样被怒斥而出,回宫生一场大病。
东方雄瞧着在膝前撒欢的小女,眼里荡漾着怜爱。
这可是他唯一的女儿,这几年他老了,也不知道为什么,除了皇后与淑妃有所出外,其它的女人哪怕是夜夜宠幸也不曾有子嗣。
这个老男人瞥了眼女儿又看了眼倒死不活的夏语汐,心底倒是升起些心疼之意,忍住胸中咆哮翻滚的怒火,佯堆上慈爱的笑容,大手一松懈,站了起来,温笑着整理长袍,抬眸扫向榻,却对东方环道:“好,父皇走,不过,你要好好劝劝她。”
“儿臣恭送父皇!”东方环的银铃声在阳德殿内欢快的响起。
春风回环,又是一个艳阳天,春气弥漫在整个皇宫里。
乾龙宫,景正殿里
东方雄刚用过午膳,正坐于座榻上端着瓷茶盏儿发呆,盏里的香气四下溢出,热雾袅袅上升,宛如跳舞的女子婀娜的身姿,但他没有丝毫兴趣来品这极好的碧螺春。
萧汀自然侍候在侧,这时也是睡意重重,那浮肿惨白的老脸半垂,眼眸更是暗淡无光。
一个小太监从殿外垂首急步走进,躬身拱手道:“禀报皇上!灵王求见。”
东方雄眸光稍抬,横斜了身旁的萧汀一眼,大手挥动,威严的声音起,“宣!”
“儿臣叩见父皇!小女子叩见皇上!”
东方灵的身后站着个长相像极夏语汐的女子,年约二十来岁,当然比夏语汐成熟,梳了个云坠马髻,上面插了只银光闪烁的步摇,一袭的蓝色薄烟纱衣裙,一双盼若生辉的凤眼,眼尾竟然有一粒刺眼的红色小痣,这小痣给眼前人增添了些丽娆的韵味。
嗯!这女子长得有点像小女人,只是稍显成熟,小女人如一尘不染的瑶池仙子,而这女子则是凡间美艳的花朵堪称傲视群芳。
东方雄刹时来了兴趣,老眼紧紧的盯着美人丰满的胸部,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给东方灵,喜悦的向美人招了招有些老年斑的大手。
美人唇角勾起迷人的浅笑,明亮的眼底藏着一丝淡淡的哀愁,眸光斜垂向身旁的华丽粉色袍角,缓步上前,笑,更艳更美啦!
东方雄搂住美人在怀,侧首盯着眼前人,脑里回想着阳德殿内的夏语汐,山羊胡子倾刻间袭向近在眼前的小脸,响响的一吻后,浓厚的声音发出,“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小女子李氏小颜。”美人娇滴滴的声音穿透了这昏头的老男人耳膜,莺声让这男人心里荡漾着舒畅。
真像,简直就是像极了!
东方雄身旁的萧汀有些傻眼,偷抬眸偷瞥保持温笑的东方灵,眉头紧拧,心想,这灵王爷早闻精于寻花问柳,却不知道还有这般能耐,竟然能寻得这样相像之人,他这时献上这女人,是何居心?怎么觉他神色间有些不对劲,原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个风流王爷,这刻怎么有点正人君子的味道!
东方灵再次拱手温声道:“父皇!这李小颜原是王府内一名能歌善舞的舞姬,舞姿出类拔萃,父皇整天为国事繁忙,有了她,父皇也可解些疲乏。”
“好,好,还是灵儿懂得孝顺朕!”东方雄春风满面,美美的再次吻了下李小颜,回头对东方灵大赞。
殿外阳光普照,阵阵淡淡的花香席卷着整个皇宫,那满天飘飞的白色花絮,飘飘悠悠的低空弥漫飞舞。
东方灵背着手站在白玉石台阶上,耳畔听着从殿内传来的调情声,眼底蕴藏着欣喜之色,垂眸之际,发现白玉石台阶下一个玫红色衣裙的人影猝然映入眼帘,哦!是父皇的代昭仪。
男人的桃花眼迷人的微眯,心弦动了动,不动不声色的向回廊走去,侧身躲在拐角处看着端着碗应该是补汤的代昭仪上来。
代昭仪当然被阻在了殿门外,杏眼里有一抹怨恨溢出,殿门一开,小太监走了出来,躬身说了什么,代昭仪抬起狠戾的眸光盯了眼紧闭的殿门,恨恨的带着侍女向台阶下走去。
呵呵!希望李小颜能让父皇暂时忘了小女人,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尽量拖上些时间!只可惜了这能歌善舞的女子,就这样栽在了垂暮之年的老父手上。
清晨,春风徐徐,暗暗输送着无限的春意。
夏语汐坐于梳妆用的桌前,瞅着菱花镜里的美人,凤眼熠熠生辉,精致如温玉的小脸,粉嫩的双唇依旧迷人,那被剪刀划过的痕迹早已不见,只是眉宇之间不知何时爬上些淡薄的愁绪!
美人闪亮的眸光垂落于纤纤素手上,那根拇指大的夜明珠簪子在手指中翻来覆去的旋转,闪发出一圈圈薄薄光晕的倾城珠,清晰的倒映出美人眼里暗暗滑落的泪水,小手突然神经质的一动,指尖的血珠如粒饱满的樱桃呈现,但随即被这有意要看血珠的美人抹掉。
闭月边给夏语汐梳理如瀑布般的润滑青丝,一边暗暗伤心,主子什么时候没有了俏皮的神色,取而代之的竟是幽怨哀伤的神韵,这使主子更像那打下凡间的仙女!
“闭月!不用插其它的啦!夫君都不在,我为谁红妆……插上这根倾城珠就是……”夏语汐羽睫眨动,余泪滑落,小手递上闪发光芒的夜明珠簪子。
这簪子平时她都舍不得戴,一直偷偷的藏在鸳鸯枕下,每到夜深人静,她才会拿出来美滋滋的轻柔抚摸,脑里回忆着新婚之夜夫君说的话。
闭月无声的接过,在夏语汐低垂的如意髻上斜插倾城珠簪子,虽然简单,但却外外透出清新秀丽的绝色之美!
“唉!皇嫂!你也不用这般伤心,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东方灵不知何时进了殿门,瞧着一袭淡雅得欲让人落泪装束的夏语汐,桃花眼早噙上了泪水,转身向座榻上坐去,羞花上前奉茶。
自从东方灵救了夏语汐,他来这太子府也自由多了,又像从前一样,来去自如。
“皇弟!让你笑话了。”夏语汐没看那粉身长袍,眼眸仍是留恋于镜中,仿似生怕以后再也见不着似的,话声也不紧不慢,淡得无味。
“皇嫂!当初那股子倔劲哪儿去啦?”
夏语汐眸含清波向身后坐着的粉色长袍一瞥,羽睫黯然神伤的垂下,尔后闭合,是啊!当初那股子反抗挠人的劲去哪儿啦?怎么无声无息的就不见了?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怨天忧人啦?
“皇弟!有话明说。皇嫂不明白。”
“皇弟只想说: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更何况还没有到你孤军奋战的时候。”东方灵看着闭月走出门去,缓缓的起身走到夏语汐身后,桃花眼忧伤的掠过镜中的美人,温馨的道:“皇弟,会尽力保全皇嫂,不计一切后果!”
夏语汐垂下羽睫,不敢看此时身后闪发出伟大光环的男人,只是轻启粉唇道:“那又何必!我代夫君谢过皇弟!”
“美人睫帘朴珠玉,王府门檐盼雁归。”男人仰天长叹,轻启双唇念出心中所想。
“紫陌纵横各有道,芙蓉帐中早春宵。”女人小脸通红,小嘴却溢出这坚定婉转的拒绝。
“皇弟!我与你哥早相约前尘后世相守,你又何必在庸人自扰!”说完这句话的夏语汐一手搭在前腰,一手环于身后,轻缓的移步走出殿门,向飘香的环形回廊走去。
闭月与羞花忙上前跟随,垂首,不敢弄出动静惊忧了那颗欲破碎的翠玉之心。
东方灵走出殿门,却没有跟着,桃花眼中蕴藏着浓浓的失落之意,却淡淡的掠过眼前的所有的景致,垂下眼睑郁闷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