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了一听，这曲子仿佛哪里听过啊！
只听那群仙子唱道：
“浩浩九渊池，峨峨灵山青。中有嘉木直，焕彩发新声。丝桐合一体，相倚能共鸣。泠泠七弦起，万山著幽情。”
九渊池？我想起来了！
这不是我在西王母娘娘那里听到的曲子吗？只听她们接着唱：
“鸟语不关林，泉鸣非山吟。曾诉女儿情，能携壮士心。”
第一年我参加朝会宴飨的时候，我和昭明玩射覆，昭明给我出过这个“射覆”，这是一个“琴”。我当时也做了几个句子回复他。做的什么我给忘掉了。只听她们接着唱道：
“出自幽篁里，爱发君子音。松风可作伴，丝弦永不离。”
这个好像就是我做的那个射覆吧。这也是说琴的。琴采木于深林，所以说“出自幽篁里”，琴为优雅人所好，所以说“爱发君子音”。琴声与松涛之声相婉协，木琴与丝弦相辅相成，永不分离。
这里是西王母娘娘的九渊池和群玉山吗？为什么她们这些仙子也唱这些曲子？丝弦永不离！丝弦不是已经被我亲手烧掉了吗？疏玉瑶琴，已经再也不能弹奏出那么美妙清灵的声音了！
我有些怆然。
离开她们，我继续往前面走，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飘渺的身影。白衣公子，那不是昭明吗？看见我，他一副陌生的样子。
“陛下，”我称呼他。
“你什么都忘了吗？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不是你的陛下，”他问我。
“您在说什么，陛下？”我问他。
“桐心弦魄，莫忘莫离！还记得这句誓言吗？”他问我。
“臣婢不记得。陛下在说什么？”我说道。
“你毁了我的琴，还说不记得！你怎么这么愚蠢？”昭明生气地责备道。
昭明很少对我发脾气的。可能他也是太心疼疏玉古琴了。我正想对他解释几句，他忽然伸手推了我一下——
我骤然从他身边，被推到一个很远很深、似乎很空虚的地方。
我会被摔死的！我奋力去抓，可是什么也没抓到！我忍不住“啊”了一声。
脚向前一蹬，我就醒了。
紫陌的脸在我眼前。
“睡梦里在那乌拉乌拉乱叫。”紫陌笑道，“肯定是出去跑了这么久！累坏了！娘娘那药从哪里来的，真的能够救陛下吗？”
“陛下怎么样了？”我赶紧起身去看。
“不用！”紫陌拦住我，悄悄努个嘴说，“春茵看着呢。还在睡。这段日子太虚弱了！天天咳血，奴婢们心都凉了！如今看着，好像睡得很安稳。”
她让我坐起来，给我端过来一点羹汤让我先吃一点。
“我睡了多久了？”我问她。
“有一个下午了。睡得死气沉沉的。嘴里不停乱说话。”她说。
我往那边看看，果然昭明睡得似乎很安稳。晚餐就没有叫醒他。第二天，昭明依旧在沉睡，似乎许久没有睡眠，迫切需要很长时间的睡眠补充似的。
昭明太费心了！他心思太细密，没有他不考虑周到的，他的精神也因此耗费太厉害。我宁愿他多睡会。
我经历了一个睡梦，感觉元气都恢复了。吃饱喝足，看着昭明安然睡觉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有多舒畅。
我坐在他身边，拿起一个绣样，准备缝几针打发时间。紫陌她们去用午餐去了。就在这时，我听见昭明在梦里叫了几声。我仔细一听，他叫的是一个名字：
“青桐！青桐！”
他梦到青桐仙子了吗？
是不是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个青桐仙子？
那是西王母娘娘的女儿，生得那般美艳，打扮得丰姿绰约。虽说只有短暂的缘分，可毕竟跟昭明也算有婚事的。难怪昭明会想着她。
可是昭明只是喊了两声，就继续睡去了。到了晚上还在沉睡。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叫醒他。
我在惶恐中煎熬了一夜，看着他匀称的呼吸，安之若素的睡眠，似乎在时间的长河里慢慢乘舟划行。到了第二天晌午，我有些着急了，喊了他一声，他的眼睛才睁开了。
“睡了三天了！陛下。”我夸张说。
“是吗？感觉睡得很舒服。”他笑笑说。
“梦见美人了吧。”我笑着说。
“王后怎么知道？”他问我。
“陛下很少说梦话的。可是睡梦里却喊着美人的名字。”
“是莫离吗？”他问我。
“当然不是。”我笑着说。
“竟然不是吗？”他有些疑心说。
“是的。是陛下心里爱着的，另一个女子。”我提醒他。
“哪里有？就是莫离。”他坚持说。
“陛下喊的不是莫离的名字。”我说。
“青桐吗？”他问我。
我笑了笑。
“看来是真的。陛下心里一直记挂着青桐仙子。所以昏迷的时候还一直叫着她的名字。”
“是忘不了她。她太美了！简直跟莫离一样。”昭明笑道。
“谁更美？”我有点妒意了。
“让我想想，”昭明沉思了一下，说道，“好像青桐仙子更美一点。”
我真的有点妒意呢。我说：“臣婢其实知道：青桐仙子在陛下的心目里，是没有人能够替代的。”
“你怎么知道的？”昭明问我。
“臣婢凭感觉嘛。”我回答说。
“莫离，你说错了！我来告诉你：青桐仙子在我的心里，其实就是莫离！”昭明笑道。
“就会说巧话哄骗臣婢！”我说道。
我赶快给他准备吃的东西。硬的吃不下，弄点羹汤给他吃一点。他的身体虚脱得厉害，需要慢慢调养，但是他的精神明显好多了。
“莫离，如果再过一天你没有回来，我真的支持不住了！如果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我真的会恨你！”昭明说道。
“是的，陛下。所以臣婢不顾一切往京城赶。吃饭都是在马背上面。”我说。
“莫离，告诉我你出去的经历。”昭明问我。
我原原本本告诉他，我和杨毅出去寻找师傅的经历。
云山雾海的美妙之景自然可以描述，石头城里的夜色笼罩的孤寂和苍凉，自然也是要告诉他的。最多的也最可笑的，就是等待天下降雨的情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