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个擎月王后，此时不知作何感想呢。世子出事她首问其罪，看她还能有什么主张？我问昭明：“陛下怎么看那个擎月王后？”
“王后怎么看？”昭明反过来问我。
“陛下看这个王后，一定很准。因为陛下和这个王后之间没有任何情感上的因素来妨碍判断。可是臣婢就不行了！女人之间难免会有妒意：一个被废的王后和一个新册封的王后；一个世子的亲娘和一个抚养世子的嫡母；一个男人的旧爱和新欢；还有女人生来就有的排斥和嫉妒。臣婢不知道怎么判断？”
“但说无妨。”昭明说道。
“感觉她不是一个善类。如果负责抚养世子的是一个宽容温厚的王后，就像昭霰王姬那样的，臣婢哪怕跪在她面前请求她给予一点仁慈给世子都可以；如果她是有礼有德的，就像是渌姜夫人那样的，就算臣婢不喜欢，也会尽臣婢之礼维护她和世子的伦理亲情。可是，臣婢面对擎月王后的时候却感到束手无策。用礼不行，用情也不行。用手段更不行。所以臣婢无能为力。”我说。
“第一回合王后已经赢了呀！”昭明笑道。
“陛下再取笑臣婢！臣婢是作为世子的娘，那种来自骨髓的痛和忧心哪！”我可不希望自己被当作一个善于权谋的人。
“这个王后和襄王的性情倒是有点相像，称得上是精明能干，果断专行，也会用心思手段对付襄王。可是她有三个明显的短处，王后可看得出来？”昭明问我。
“臣婢只见她一面，只是感觉不喜欢，哪里看得出来她的短处。”我说道。
“擎月王后，她的短处非常明显：一是她的气势足而才情疏，精于谋断而不计后果，做事容易有始无终；二是此人识见短浅而贪功近利，知进不知退，缺乏深谋远虑；第三，这个人心术不正而手段却多，逞强好胜，容易误人。襄王如果不听她的倒还好些，听她的话怕是要犯更多的错误。”昭明说道。
“陛下，依臣婢对襄王的了解，他从来不喜欢女人干政，不会听王后的话。”我说。
昭明笑了笑，说道：
“王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襄王的脾气，如同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女人如果是水，是土，阻碍了他的脾气，他就厌烦所以不听；但如果女人是油，是风，助长其性情的，他往往还乐于听。擎月王后是油，是风，圣德王后是水，是土。”
“可是，襄王本身就比较暴躁，冲动。如果再加上风助油泼，他岂不更加疯狂？”我说道。
“所以我说，这个女人会败襄王之业。”昭明说道。
“陛下为何这么说？陛下也不过看了那擎月王后一眼，如何能够做此判断？”我有点好奇。
“王后难道没有看到：擎月王后在看王后的那一眼后，嘴角流露出来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微笑吗？”昭明问道。
这个？昭明也看到了？
“陛下！臣婢还以为是臣婢出现了幻觉，或者是臣婢自己的疑心。难道陛下也看到了那个微笑？”我诧异道。
“是，有点得意，有点狂妄，有点张扬，有点自命不凡。一个深谋远虑的人，唯恐自己的心思败露，不会这么急于表达自己的内心。说明这个女人不善于隐藏，更喜欢表露。所以我说她贪功近利，知进不知退。”昭明说道。
我简直看到了一个神人！昭明说的都是我心里隐隐感觉却说不出来的东西！怎么到了昭明那里，什么都条分缕析、清清楚楚？
“陛下，臣婢讨厌你这么聪明！”我用手轻轻摇晃他。
“所以在我面前老实一点。不要耍心眼。”他淡淡说。
“臣婢不服气！臣婢一定要赢了陛下！陛下教臣婢攻心之术！好不好？”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哼，不教！”昭明说道。
“教一点！”我说，“陛下说过，只有和陛下站在差不多的层面上，才能和陛下进行心灵的交流。陛下现在站在银河星空，至少让臣婢趴在月亮边上，距离陛下近一点。”
“你还是远远看着好一点。我可不想有个人影成天趴在月亮边上瞅着我，多不舒服！”昭明笑道。
“不是瞅着陛下，是‘含情脉脉看着陛下’！”我大声喊道。
“心是世界上最复杂最难测的东西。有初心，有善心，有恶心，有雄心，有疑心，有惑心，有恻隐心，有嫉妒心，有狡诈之心，人心如海，难测其端。口为心声，然而心口却不合一，有变幻不定之术，奸诈人会出善言，忠心的人会出恶言。更有一念之间的从善从恶之心。一念之间从善，一念之间从恶。不是我不教你，你心性单纯良善，不适合学这些。‘以不变胜万变’，就是你的武器了！”昭明说道。
“什么叫‘以不变胜万变’？”我问他。
“你从来不用权谋，用的是赤子之心，也就是童心。你和襄王相处几年，都是一片童心，这一点襄王认识得很清楚。你为了世子故意激怒襄王逼他保全世子，襄王不会认为你在使用计谋，反而觉得你是受了刺激，因为他知道你是一片童心。所以你也能赢了他。这就叫‘以不变胜万变’。”昭明给我讲解道。
“哦，臣婢有点明白了。”我恍然大悟。
“再比如，天平山一决，你设计使诈想赢我。我当时也考虑到：这是不是你使用的诈谋？可是反过来一想：莫离这孩子向来心性单纯，从来不擅使用权谋之术，怎么可能装病使诈？所以就相信了你！最后上了你的当！这就是我的万变之术被你的童心攻破了！懂不？”昭明说道。
“哦，臣婢好像知道了。就是大家都知道你单纯善良，你突然使用一个诈术就容易得逞，是吧。”我问他。
“是。但是你已经用过一次了。到此为止。再想赢我就不可能了！”昭明说道。
“陛下还记仇呢！”我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