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在床上捱了半个下午。紫陌悄悄进来了，到我床榻前面看了看，见我一直在翻身。
“是不是醒了？娘娘？”紫陌问道。
“也睡不踏实。究竟是心里有事了。”我说。
“神武侯的夫人一早就来了，听说娘娘睡着，就在外面和女御们说话呢。要不要请她进来？”紫陌问道。
原来是二嫂过来看望我。我说：“既然是二嫂，早该叫醒我才是！快请进来吧。”
二嫂进来，紫陌去端茶。二嫂就坐在我床边说道：“娘娘歇着吧。这么多事够娘娘费心的！身子要紧呢！”
我问她：“可是陛下准嫂子进来的？”
二嫂说道：
“陛下倒是说过了，让多进来陪陪娘娘！陛下做事周到得很！如今扶助襄王，保住夏宇国，更得了诸侯之心了！天下都以为天子仁德贤能，无不称颂！各方诸侯都以陛下为旨归！号令所出，不用兵甲，无不遵从呢！”
“我明白：这就是陛下所说的王者之道！以仁德治理天下，天下归心，顺乎其理！王道乃兴！”我说道。
我想起当年在海底那个洞府，那一群仙女边歌边舞，所唱的词，依稀还记得两句：
“会其有极兮，归其有极；是彝是训兮，于帝其训；是训是行兮，以近天子之光。作民父母兮，终为天下王。”
“终为天下王！”这是昭明的运命吗？灵修女神当时对他密授天机，莫非就是告诉他，周室中兴，昭明为天下王道之主吗？
那么襄王呢？我记得当时问过灵修女神，昭明和襄王谁是最后的赢者，灵修女神对我说过一句话。因为当时被水冲晕了，昭明又告诉我那是梦境，我就没有努力去想。那句话是什么呢？
我想了想，想不起来。
二嫂看我在凝思，说道：
“父王已经准备了一些财物，帮助襄王度过难关。不管怎么说，防风氏和金天氏两家是世交，还有金天老王爷的面子！再说襄王当年也帮过凨国的。虽然力量绵薄，可是也是一番心意！娘娘也不需要惦记了！襄王那样叱咤风云的人物，什么困难克服不了？”
“我知道了！侄儿好吗？”我问道。
“娘娘侄儿已经送到凨国去了！父王一起教导！你兄长负责京城事务，忙得不可开交，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会教导，所以父王叫送了过去，和他兄长、弟弟一起受教。”二嫂说道。
我笑了笑。父亲大人在教导孩子方面很用心的。
“原本是准备等世子大了，也一起带去的。金天王爷都说了几次了！如今世子由陛下亲自教导，就算了。世子能够跟着太子殿下一起读书，那是多大的福分了！”二嫂说道。
说完世子，二嫂自然又说到我身上。
“娘娘，这是多大的福气啊！陛下当初在虚宇城就是有心的！也真没指望：陛下天下之主，竟然能够对娘娘有这样的心！后宫这么多人，什么样才貌的没有？陛下不动心，只惦记着娘娘，还不是当日的情分在吗？如果不是陛下，娘娘还不被那个襄王害苦了？”二嫂说道。
被襄王害苦了？外面人眼里，可不是这样的？
二嫂走了以后，我懒懒地没有起来。黄昏时候，玉琮过来传话，说：“陛下有事，不回来用晚餐了。娘娘不用等着。陛下吩咐让娘娘早先休息，不要候着陛下了！”
紫陌问道：“陛下有什么事了？”
玉琮说道：“犬戎国使臣来朝聘，国中来了亲眷要看望紫叶夫人，陛下一起陪着了！晚宴安排在紫叶夫人的紫蘅宫了！所以吩咐奴婢来说一下！叫娘娘早点休息呢！”
我说声“知道了！”
这时厨房已经送了东西过来，紫陌让我起来吃饭。我说中午跟着陛下吃得多了，身子又躺着没动，吃不下。弄些茶水喝一些就是了！
宫里的夜来得似乎早些，去得却要慢许多。我眼睛望着窗帘，一眼不眨，似乎在一点一点目送着暗夜。
如果是襄王，晚上不回来，我一定仔仔细细问个明白，捻酸作醋，纠缠个不停。襄王也会故意逗我，说些玩笑话来哄我。如今只能吃了哑巴亏，一个“不”字也说不出来。
紫叶夫人早就进宫来的，是昭明当年到犬戎国处理事务之时犬戎国送上的。后来才来了玄霜和渌姜。祈音和如画女嫔更早了，加上其他的女嫔，人家都是早来的。昭明名正言顺的妃嫔啊！我算什么？一个废妃而已！没有落寞抑郁死在凤凰城，反而入宫做了昭明的王后，说起来已经是天命的眷顾了！
我还不知道满足吗？我还有什么资格，吃什么醋呢？
我用被子蒙着头，呜呜哭了一回。襄王如今也是妻妾成群了，哪个男人都一样！我又何必抱怨昭明呢！
我听得外面响了更柝，有推宫门、走路说话的声音，好像是昭明回来了！
关雎宫极静的，平时没有人声，更不用说是夜里。不是昭明是谁？
昭明已经进来了。我听见他问紫陌：“王后睡了吗？”
紫陌说：“下午就一直睡着，晚饭都懒得吃。如今想必也睡着了！”
昭明就进来了。他拿着灯，过来照我的脸。
我用手推开他的灯，把脸背过去。
他把灯放下去。摸摸我的手。我的手刚擦过泪，湿湿的软软的。
“怎么这时候还没睡着？手怎么是湿的？”他轻声问我。
我回答不上来，没吭声。
“如果是襄王，早就哭得昏天黑地，闹得鸡犬不宁。偏偏是跟我，一句话也不说，偷偷在这里哭。”昭明奚落我说。
“陛下在说什么，”我心里一酸，躲避他的眼光。昭明太细密，洞察入微，什么心事他都知道。
“莫离，我情愿你跟我哭闹，纠缠不清，也不想你这样一个人躲着哭！你心里还是跟我隔膜的。”昭明感叹道。
我拭泪说道：“臣婢废妃之身，苟全性命而已，夫复何求？”
“莫离，你如果这样想，怎么会开心？我什么时候拿你当废妃来看？你给我说清楚！”昭明说道。
他命令我坐起来，说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