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从烈士陵园回来之后小雪的情绪一直是阴郁的，原本一双闪亮的眸子就这样蒙上了一层雾，经常课上一脸漠然的神游。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也没有办法，但是我倒也不是那么担心的，因为模糊的记忆告诉我这次变故之后的小雪变得更加坚强了，而且学习也更加努力了，不经历一些挫折的人是永远也长不大的。
果然，过了几天她突然神采奕奕的拉住我的手，很认真的告诉我说她要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了，因为她要成为她妈妈的骄傲。我听了发自心底里高兴，便和她约定好我们一起努力，将来上同一所大学。可是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心里还是难免有点伤怀的，因为将来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们最终没有上同一所大学，好在同在上海这座城市，感情还是很深的。
可是将来的事情早已注定了，我还谈什么将来，期待什么将来啊？
不管怎样小雪变得刻苦学习了，也带动了我努力学习的热情。想着物理奥赛也将近了，不管怎样我还是要再学学的，可是心底又难免存在一丝隐忧，我真的可以改变历史通过保送上大学吗？
胡思乱想着，人已经走到了三楼教师办公室的门口了。我来找程枫借那本超厚的奥赛辅导书，可是到了门口心里突然有点慌，只得定了定神做个深呼吸，才敲门走进去。
程枫的办公桌在这间巨大的办公室的最靠窗的位置，怪不得那天我坐在假山上发呆会被他发现，从这的窗子看过去，假山上的一草一木都那么清楚啊。
我站在他办公桌前，桌子上是满满的辅导书和堆得跟山一样高的卷子，还有一只浅绿色的茶杯，上面画着很可爱的卡通兔子，心里难免偷笑，看不出程老师还童心未泯啊！不过那只杯子已经很旧了，杯口那里好几道划痕，嗯，还真够朴素的。
傻站在这等了快五分钟了，感觉到周围进进出出的各位老师们若有若无的眼神向我飘来，实在不怎么舒服，干脆自己找找拿了书再跟他讲好了。
于是看看周围没人注意，便开始擅自翻起那堆书来。我记得奥赛辅导那本书应该是灰色的很厚的那本吧，哎，被压在最底下了。伸手去抽，摩擦力真是不可忽视的大啊。一点点的往外拽着，眼看就要拔出来的时候，哗啦，那堆书倒了。
瞬间觉得自己成了这个偌大的办公室的焦点，焦头烂额的马上蹲下去一本一本的捡掉在地上的书，哎，何其狼狈啊。
哎，《物理学基础》，程老师居然有这本书。这可是当年大学专业基础课的必修，我初到国外的时候还特意跑去书店花了一百多美金买了一本英文原版的。捧着这本书，怀念的心情油然而生。
就这样蹲在地上翻看起来，啊，这是什么？一个信封映入眼帘，白色的最简单的款式，出于好奇翻过信封正面，忽然整个人觉得就像被闪电击中一样，“未央亲启”，四个苍劲有力的钢笔字，那么熟悉。
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于是用力的揉了揉双眼，又拿起那个信封仔细的看了又看。没有错，这就是他临终前要笑笑给我的那个信封。他真的写了，写了那封信给十年后的我，而且他真的藏了十年！
完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了，几次拿起信封想要拆开，又放下。正在无比纠结的时刻，忽然听到了程枫的笑声，吓得我马上合起那本书，带着惊恐回过头。
他刚走进办公室，正和其他的老师打招呼，看到蹲在地上的我，有点诧异，随即走过来。我赶忙吧那本书藏到其他书下面，有点尴尬的冲他笑笑，说：“糟了，干坏事被发现了！”
他听我这么一说，笑起来，“哎呀，那我错了，早知道应该等你干完坏事再出现的！”
我心里想着就是啊就是啊，你这出现的实在太不巧了，可嘴上还是嬉皮笑脸的说：“没事没事，下次注意就好了，嘿嘿！”
他完全被我搞的无奈了，于是只得摆出一副老师的威严来，粗着嗓子问：“说，来干什么坏事来了？”
“哎呀，也没什么，就是来借那本奥赛参考书，结果一不小心把您的书堆弄倒了，这不正在赶忙捡书将功补过嘛。”一边说，我一边麻利的将地上的书都捡起来了。故意将那本《物理学基础》压在最下面。
他似乎没有发觉什么异常，依旧笑着说：“来借书就提前说一声嘛，挑我不在的时候真被人当坏事了。”
“呵呵，是啊是啊，下次一定注意。”我一边笑着拿起辅导书，一边迅速的走出了办公室，也不理会他好像还有话要说的表情。
走出来之后，又深深呼了一口气。我这是怎么了啊，为什么这么怕他知道我看到信了？我为什么不索性就当着他的面把信要来？这样的慌张，这样的掩饰，我到底是怎么了啊？
可是如果我管他要，他会给我吗？不会，他肯定会要我好好学习等十年后再给我的，因为他不知道十年后的我根本没机会看，人就穿越回来了。
这样看来我也只有自己偷着去拿了信看完，再放回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了。可是要怎么偷着拿出来不被人发现啊，像刚刚那样实在太冒险了。不行，我要等夜深人静了再去偷。可是晚上办公室就关了啊，钥匙，我要三楼办公室的钥匙！
于是就这样费尽心机思索着，到底该怎么在夜里潜入办公室，一节课就过去了。身边的小雪捏了我一下，“一节课都在神游，你想把龙哥气死啊！”
“啊？”我看到小雪，忽然看到了希望。
“小雪，帮我个忙！”我激动的看着她。
“啊？你瞎盘算什么呢？要我帮什么忙？”小雪早已发现我的不对劲了。
“我想要借用一下三楼教师办公室的钥匙，你妈妈有吧？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我用一下就还回来？”我说完这话马上后悔了，小雪已经兴奋起来了，这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吗？
“啊？钥匙啊，这个不难，我妈的钥匙串里就有，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打的什么主意啊？”果然，小雪是不能糊弄的主。
可是要怎么告诉她呢？告诉她我是从十年后穿越来的想看那封信？肯定不行，她必然会哈哈大笑之后告诉我她是从先秦穿越来的阿房女。算了，还是只说信得事情吧。
“是这样的，那个，我想要看一封信，程老师把它夹在一本书里了，我想偷偷…”
“啊？你要偷看程老师的信！什么信？”小雪打断我，激动的跟什么一样。
“是他写给我的，不过是给十年后的我的，就是有一天我随便扯淡要他写给十年后的我一封信，没想到他真的写了，还说十年后给我，可是我想现在就看到。”我心里惶惶的，不知道这样荒诞的解释小雪能不能接受。
“他写给十年后的你的一封信？”小雪眼里满是狐疑，可是看到我坚定地眼神回应，又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很认真的问我，“未央，你跟我说实话，你该不会是，喜欢程老师吧？”
我知道这是小雪百般思量之后，得出的唯一可以解释我现在这个荒诞举动的结论，于是之后硬着头皮点点头，“我也就是比较憧憬他吧，所以特别想知道他对我的看法，估计等我看完那信，我也就死心了。”
小雪沉默了一会，我知道这代表她答应帮我了。虽然对她说了谎，但是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符合高中生心智发展的合理解释了。高中生始终还是单纯的，对世界上的事情总是期待着一个绝对的答案。所以现在承认我喜欢程枫，一切在她看来也就都变得合理了。可是自己心里还是很无奈的，我现在这般混乱的心情，早已经超出了可以用言语解释的范畴了。
于是小雪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决定帮我，她很郑重其事的告诉我说：“你要答应我，看完那信就别再乱想了，程老师有妻子有女儿的，你可不能破坏他的家庭！”
我心里苦笑，虽然程枫现在还没有离婚，可是和他妻子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了，还用得着我去破坏嘛？但是还是坚定的回答她说：“嗯，我这个心愿了结了，就不再多想，专心学习！”
于是我俩定好了作战计划，下午放学她去找她妈妈要钥匙说要回家没带钥匙，然后晚自习我俩趁没人的时候潜入三楼办公室拿了信偷看完放回去，晚自习结束她再把钥匙坏给她妈妈。
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小雪还是难掩兴奋，带着一副要去冒险的样子期待着下午放学的铃声。然后欢实的跑去找她妈妈借钥匙了。
我心里还是一片纠结，依旧想不清楚自己这么做到底为的是什么，可是那封信，我还是无论如何也要看的。这样想着，就渐渐觉得坚定起来。
“夏未央，你出来一下，我有点话跟你说。”身后一个声音，我的思绪被打断，回头一看，竟然是宋齐，我们的班长。
心里吃了一惊，但还是跟着他走出了教室，有点好奇的问：“什么事啊？”
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没带多少好感，但是随即用略带勉强的舒缓语气说道：“这周末学年篮球赛复赛，我希望你能去，给乔苒加油。”
“啊？”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下子没明白怎么回事。
“啊什么啊，你把他伤成那样，去给他加个油还不行啊？”宋齐看到我的反应马上放下面具，一脸没好气的说。
我明白了，回忆又涌了过来。宋齐和乔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据说这俩人小学开始就形影不离。不过宋齐家境殷实，基本上是被惯大的，他和乔苒关系这么好，我总觉得也是因为乔苒事事都随他的意。
不过这俩人因为成绩很好，个子又高，长得也不错，从一上高中起就成为万千女生心驰神往的二人组，乔苒是热情的阳光型，宋齐则是走装酷耍帅路线。他会当上我们这个重点班的班长，就是因为高一刚入学，班主任龙老师要大家互相推荐班长人选，这家伙很臭屁的自荐，于是在完全没有竞争对手的情况下轻松当选。而乔苒也在他的提携之下，变成了团支书，于是这俩人在我们班就成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大家虽然不怎么喜欢宋齐，可是碍着乔苒的面子也都礼让三分。
对宋齐，我还和他结过一个梁子。那时候高一年少轻狂，看着各种耍帅臭屁的宋齐就是不爽，于是在愚人节那天，我联合了班里一群同样自称看不上宋齐的女生一起，用匿名的形式给他写了一封情书，内容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拼起来的，我负责执笔，故意写的夸张的别人认不出的字体，要约他下午放课后学校小凉亭见。信放在他桌上之后，大家就忍着笑等着看好戏。这家伙看到信真的以为有人暗恋他，欣然赴约。结果就是他一个人在小凉亭里眼睁睁的看着楼上我们全班女生的爆笑，丢尽了面子。回到班里之后他怒气冲冲的开始找是谁干的，然后我就光荣的被其余女生供出来成了始作俑者。这事他一直记着，所以对我基本上除了讨厌没有别的感觉，可是乔苒一直在旁边做和事老，他也不能奈我何。
就是这样，我俩的梁子一结就是三年。记得当年乔苒被我伤害了之后，就是宋齐带领着全班同学对我施加各种压力，处处排挤我的。这事情一直到高三下学期，乔苒原谅我之后才缓解。这期间我是多么的想要暗杀了他啊！
现在这家伙来找我，很明显的也是为了乔苒事情对我带着很重的怨气的。算了，我还是不要给这股怨气的成长添加阳光雨露了。于是挤出一个笑脸，回答说：“好啊，我去。”
他看我回答的这么爽快，吃了一惊。然后也大方的露出一个笑脸，“那好，周六上午9点二区篮球场，别迟到。”
“没问题！”我很夸张的点点头，看到前方借钥匙回来的小雪，马上跑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