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转身，站定，完全呆掉。
程枫，依旧是那身随意的红色运动衫，依旧是那副比阳光还温暖的笑容，就坐在球场入口边的石阶上。看上去那么放松，那么惬意。渐渐偏斜的阳光从他身后的方向洒下来，于是整个人被映得闪闪发光。
是他吗？原来梦里那个模糊的影子是他？
又一次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甚至失去了言语的能力，能做的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他，全身凝固。
他笑着站起身，走近我，越来越近。
“怎么了？这么吃惊，以为我已经走了吗？”他依旧是一脸轻松的笑容。
“啊…老师好…”完全模糊了意识之后，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竟然冒出了这样一句开场白。
说完我就后悔了。
“你上午干嘛去了？怎么现在才来？你忘了你说过是’下周这个时候’吗？”程枫虽然刻意收起笑容说着责备我的话，语气却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
“我…我和好朋友去吃麦当劳了…”我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心虚的怕被打屁股。
“啊？麦当劳？哈哈哈…”程枫又大笑起来。
“你就知道吃啊，有吃的就把把约好的事情都抛脑后了？”
“不，不是的，我没忘！”我急忙辩解。
“噢？没忘，那为什么不按时来？不想学篮球了？”
“不是的，谁知道你会真的出现啊，我以为你就是糊弄我一下，根本没打算真的来见我呢…”我低下了头。
“哎！你这个小丫头啊，真是那你没办法，一会儿鬼的跟个人精似的，一会儿又笨得像个小傻妞！”程枫笑着叹了口气。
“我…”这个时候我终于理解了百口莫辩这个词。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啊？夏未央同学？”程枫忽然很严肃的盯着我，用认真的语气问道。
哪个才是真的我？你问的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我这样想着，却依旧什么也说不出口。
“不过还好，你总算是来了，我也算没白等，谢谢你。”程枫看我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把眼神移向了远处。
“啊？谢我？为什么要谢我啊？”我不懂，抬起头看着他。
“谢谢你最终还是相信我会来，谢谢你都这么晚了，吃完麦当劳还记得来这看看。”程枫依旧望着远方。
哎，要是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来了，他肯定很伤心吧。可是，为什么他会在这等我呢？而且居然等了这么久！
“我一直都记得这个约定的，就是怕自己来了结果见不到你，那个，这不是很平常吗？你们大人经常说话不算话的，更何况，你是我的老师…”我继续辩解着，不得不开始无耻的利用自己十七岁这个年龄优势。
“呵呵，说的也是啊，我就给你一个这么不可靠的印象吗？”程枫又一次把目光聚集在我的双眸。
觉得心脏有点超负荷了，呼吸好困难，我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于是除了老实认错之外，我没有多余的力气做别的挣扎了。
“哎。”程枫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将宽宽的手掌放在我的头上，轻轻的拍了两下。
他的手掌每一次的轻触，都好像有股电流瞬间通过全身，我浑身麻到快站不住了。
“可是，程老师，为什么你会在这一直等我呢？发现我没来就走了好了啊。”我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也想走啊，可是一想到我离开的下一秒钟你就可能出现，看不到我在这你肯定很失落，所以就决定一直等到你来。”程枫的语气那么坚定，又那么实在。
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可是又隐约觉得这话说的有点不适合。
“我是你的老师嘛，如果说话不算被你发现了，你以后肯定不会再信任我了吧！”他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安，忙着补充道。
“说的也是啊，老师您真是太伟大了！嘿嘿！”我的大脑渐渐恢复了正常的运作。
“不过，就算我不是你的老师，我也是会一直等你的。”
啊？刚刚恢复程序的大脑，又马上死机了。
“程老师，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于是大脑程序错乱的时候，我竟然冒出了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问题。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
程枫听到这句话，愣住了。然后是低头沉默。
这，这是什么情况？他的大脑也被我问的死机了吗？
可是，不承认，也没有否认。这般沉默到底是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程老师被我耍的害羞啦！”我故意把笑声提高了八度。
“这样可不行啊，老师，您这么帅，要是不懂得好好处理师生关系，以后再有小姑娘把你的好心会错意的，你就惹上麻烦啦，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明事理的！”我伸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呵呵，你这家伙，怎么教训起我来了！”他也终于抬起头尴尬的笑起来。
忽然觉得他笑的那么勉强，为什么虽然抬起了头，却依旧不敢直视我呢？
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在用笑脸伪装内心的不安呢？
“啊，对了，笑笑呢？怎么今天没和你一起来？”转移话题是避免继续尴尬的最佳方式了吧。
“哦，在她奶奶家呢，我明天再去接她回家。”程枫回答。
“哦，呵呵。”完全无话可以接下去了，我只好继续干笑。
“那既然都来了，就快把东西放下，咱们抓紧时间练几个球吧！”程枫看着我手上的袋子，终于找到了正题。
“呵呵，说的是啊，都忘了来这是要学篮球的了！”我吐了吐舌头。
“你这拎得都是什么东西啊？花花绿绿的。”程枫对我手上这只半透明的塑料袋好像很感兴趣。
“嘻嘻，不告诉你！”我迅速的跑到一边把东西放下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怕他看到这袋子里的那些充满了少女情怀的生日礼物。也有点怕被他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于是程枫又开始了有板有眼的篮球特训，我小心翼翼的琢磨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可是却不再有第一次的好运气，无论怎么调整姿势，就是无法投中那颗球。
可能是因为我根本没法集中注意力的关系吧。
程枫每在我耳边说一句话，他修长的手指没一次不经意的触碰到我的手臂，我的皮肤上都像有几千只振翅欲飞的小蝴蝶，唰的一下，飞向空中。
“呵呵，今天状态好差啊，可能是麦当劳吃的太多了！”我投球失败太多次了之后，已经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哎，那就先不投了，去那边坐着休息一下吧。”程枫回答。
此时的天空已经渐渐褪去了耀眼了日光，东边的一侧依旧是干净的湛蓝，而西侧早已一片瑰丽的红色了。我们坐在球场边的石阶上，我从包里拿出了纸巾递给他擦汗，又一眼撇到程枫棱角分明的侧脸，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好精致的侧颜，就像漫画里的男主角一样。
“又在傻笑什么呢？”他转过脸，我的偷笑瞬间凝固了。
“呵呵，不告诉你！”我继续耍赖。
于是发觉“不告诉你”这四个字甚是好用，省去了费尽找借口的麻烦。
“呵呵…”他听到这四个字也笑起来，这个笑不是他平日每时每刻都挂在脸上的习惯式笑容。
他是发自内心的在开怀的笑。
“你笑什么呀？怎么笑的那么开心？”我有点不解的问。
“嗯，不告诉你。”他收敛起笑容，盯着我说。
这！这么快就被他学会了！
“不告诉我拉到！”
惊讶之余还带着些小懊恼，我撅起了嘴。
“呵呵，我真的好奇你这个小脑袋里每天到底装了多少秘密，总是摆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态度，其实到底在掩饰些什么？”程枫眼睛里的那股深不见底的泉水又开始缓缓流动起来。
我的秘密？他居然知道我是在拼命掩饰我的秘密！可是，这要我从何说起啊，除了继续埋在心里，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想知道我的秘密？那得跟我做朋友先！”我试探性的抛出了那颗球。
“哦？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他绕着球转了个圈。
“你这种不算，什么良师益友，都是表面上骗人的！”我又一次将球抛出。
“好吧，那要怎么样才能做你所谓的真朋友啊？”他居然又把球扔给我。
“嗯，让我想想，那就先从每周六秘密集训篮球开始吧！”这一次我接过球没有再扔，而是直接用双手递给他。
“好，那就听你的！”他也终于伸出双手将球接过。
心里有种难以解释的喜悦，仿佛落日最后一抹空灵的色彩全都涂在了我的心上。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谢谢你，程老师！”我提起袋子，发自内心的道出了我的感谢。
“嗯，路上小心。”他笑盈盈的看着我。
我转身要走，可心里总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又转过身，向他喊道：“程老师，既然这样，那我今天就先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秘密？”程枫问。
我深吸了一口气，“其实，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今天满17岁了！”
他顿了一下，说：“既然这样，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啊？什么秘密？”我忽然来了兴趣。
“你今天穿的裙子很好看！生日快乐，夏未央。”他说。
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那么响亮，那么悦耳，久久的回荡在那片寂静的球场上一整个夏天。
***作者唠叨两句：于是这个文真的是冷的可以。。。想知道还有人在看么？望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