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正青赶到方惟深家的时候已经离接到李阿姨电话过去了二十分钟,听见他敲门,李阿姨通过门镜确认是他之后连忙开门让他进来。
“人醒了吗?”贺正青一边往里走一边询问李阿姨解婉现在的情况。
李阿姨点点头,“醒了,不过烧的很厉害,人是迷糊的。我刚量了体温,已经38度7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解婉房间门外。贺正青推门前犹豫了一下,问李阿姨“现在方便吗?”
“我刚替解小姐多穿了一件外套,睡衣没脱。”
贺正青瞬间推门而入,“我抱嫂子下楼,麻烦李阿姨你帮忙开下门。”
李阿姨“嗯”了一声,走到解婉床边轻轻唤着她“解小姐,醒醒,我们带你去医院。”
解婉烧的满脸绯红,意识并不是很清醒,只迷迷糊糊的答应了一声,声音细弱蚊蝇,几不可闻。贺正青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一把将她抱起来,李阿姨赶忙拿上床边收拾好的一个包,赶在贺正青的前面替他打开一路的房门,出门后又赶紧去按电梯,两人一口气来到楼下,将解婉放进车后座,又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李阿姨让她盖在解婉的睡衣外面,李阿姨用外套把解婉整个人裹住伸手搂着她在后座靠好,贺正青跑去驾驶室,风驰电掣的向市人民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挂急诊,医生看过之后说得马上住院,贺正青又跑前跑后去办手续缴费,等到他一头汗的回到病房,医生刚给解婉打了针,刚把情况稳定下来。李阿姨守在解婉旁边,贺正青问过,得等着观察给了药之后体温有没有往下降才能放心。贺正青和李阿姨商量了一下,晚上他先守着,李阿姨先回家休息。第二天一早李阿姨过来换他去上班,顺便从家里给解婉带早餐过来。李阿姨也没推辞,想着回去就把解婉的衣服先收拾一身出来,还有一些随身物品,也得她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早上过来的时候再给贺正青带些吃的。
李阿姨走后,贺正青从解婉病床床头的凳子上拿起自己的外套穿上,拉过凳子靠在墙边坐下。
解婉在被贺正青抱进车里的时候其实已经有些清醒了,却因为高烧带来的强烈头疼而一直无法对外界的事及时做出反应,加上知道此时守在她身边两人都是值得信任和依靠的,也就放松下来。等到医生给她打了针,渐渐地头疼的症状开始缓解,她就又渐渐迷糊过去。
解婉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好像回到了自己高考完那天的傍晚,背着背包的她,迎着夕阳,学着其他的同学那样,把书往天上扔去,以庆祝高三苦难生活的结束。
那个时候的自己笑的那么开心,甚至发现有人被自己扔出去的书砸到的时候还来不及收回那灿烂的笑容。
被解婉的书砸到脸的方惟深用一双好看的修长双手将她之前扔出去书递给她“同学,你的书掉了。”声音清越而干净。大概是背对着夕阳的缘故,方惟深整个人被橘红色的夕阳晕出一圈暖暖的光圈。
解婉忘了自己当时和方惟深说了什么,只记得方惟深笑着向她做了自我介绍,随后,不等她介绍自己,方惟深又笑着问她:“你是解婉吗?”
听见他这么问,解婉蓦地抬头望向他,“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方惟深笑的很是好看,“你的眉毛和眼睛,跟你哥长得很像。”
哥哥?解婉疑惑了一下,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哥哥。可是梦里的自己并没有迟疑。
“你是我哥的朋友?”梦中十八岁的解婉在听见方惟深提到她哥哥时眼睛唰的亮了起来,“我哥回来了?!”说着就绕开方惟深向他身后看去,不出所料的,方惟深身后不远处教学楼入口处站着的,正是她的哥哥解柏飞。解婉“呀!”的尖叫了一声,刚从方惟深手中接过来每两分钟的书又被她随手给扔了出去,人却飞奔着奔着解柏飞跑去。
十八岁的少女满脸都是与兄长意外重逢的惊喜,一边不停高声喊着“哥哥!哥哥!!”一边跳到了解柏飞的身上。
穿着军装的青年一边大笑着,一边搂住跳进自己怀里的少女,将自己的妹妹紧紧的搂在怀里在空中转了个圈。解婉清脆而欢快的笑声响彻了整个空间。
青年和少女欢快的笑声在那片美丽的夕阳映衬之下显得格外的有感染力,连带的站在一边的人都忍不住跟着裂开嘴笑起来。
直到这时解婉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有个哥哥。大她三岁多,兄妹俩感情一直都很深厚。在解婉初中毕业那年暑假,刚考上大学的哥哥申请了休学转去服兵役,期间很少有机会回家,兄妹俩多靠着写信和电话联系。高考完这天,是哥哥特意抽空赶回来见她的,就为了能在她高考完之后第一时间见到她。可是后来呢?无论解婉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自己的哥哥后面去了哪里?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之后十多年的生命中再也没有见过他,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记得他。从小就那么疼自己的哥哥,那个把自己护在身后,只身一人打跑一群骚扰她的小混混的哥哥,好像从高考完那个傍晚就消失在自己的记忆之中。他去了哪里?他现在过得还好吗?为什么自己不记得他也不记得方惟深?
梦里和十八岁的自己一起笑的那么开心的青年的脸庞越来越模糊,最后更是一点都看不清脸的样子。解婉有些着急,想要伸手抓住他的衣袖。
那是她的哥哥!!!她忘了十多年的哥哥!!!她不能再忘了他!!!!
当解婉满头大汗睁开眼,已经是周末的下午三点多,窗外天光明亮。床边正在拧毛巾的李阿姨转身看见她醒了,舒了一口气的放下心,一边用刚拧干的毛巾替她擦脸上、额头上的汗,一边跟她交代她睡着这段时间的事。
“解小姐你醒了就好,中午护士来量了体温,说已经退烧没关系了。再观察一下不再发烧咱们就可以出院回家了。小贺早上回去上班了,他说方先生已经知道了,说办完事会尽快赶回来的。”
解婉张了张嘴,嗓子有些干哑“给你添麻烦了李阿姨。”
“嗨,说什么傻话呢。我的工作不就是照顾好你的生活吗。”李阿姨又拧了一张毛巾,给她擦着手臂。
“方惟深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解婉问李阿姨。
“这到没说,方先生他每次出差都不好联系的。他们……”李阿姨的话还没说完,病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方惟深穿着军装,一身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李阿姨,阿婉好些了吗?”声音与解婉梦中听到的那个声音一样清越而干净。
解婉对上他关切的目光,问道:“我哥呢。”
方惟深原本带着担忧的脸庞蓦地暗淡下来,站在病床不远处有些慌乱的移开了与她对视的双眼。
解婉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又问了一遍“我哥呢,惟深。我哥去哪儿了?”
“他———”方惟深张嘴说了一个字,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的右手在这个时候紧张的握紧了拳头,他试着组织语言,却依旧再次失败,对上解婉的那双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告诉她。
那个他与她相识的时刻,以及她之后忘了他们的原因,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所发生的一切,在这个时候宛如化成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就那么硬硬的堵在了他的嗓子上,让他无法将之对解婉一吐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