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解婉并没有完全记起来那晚做的那个梦里到底梦见了什么,只是依稀感觉在她梦里的那个时候,在那个时刻出现的那个人让她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然而在方惟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解婉虽然没有想起来梦里梦见了什么,却也没在自己的生活和工作环境里遇到能够让她觉得像是梦里那个人的人。
一直到刚才,方惟深从车上下来,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向她走来,趁着难得一见的冬日暖阳,突然就让她觉得,此刻的方惟深像极了自己梦里在她18岁那一年出现的那个人,那个自己记不清面目,却感觉一直在对着自己微笑的人,以及他递书给自己时伸出的修长双手和好听的声音。
虽然不是很确定,可是想起来之前方惟深也说过,他和解婉在12年前匆匆见过一面,算起来正好是她18岁那一年。因此,解婉在思索了很短的一瞬间之后,决定亲自向方惟深求证。
“所以,你是那个人吗?”解婉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内心却很窘迫。自己完全不记得对方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生命中,可是对方却能记得很清楚,记得他们是怎么相识,经历了什么。任何一个人在面对这样的情景的时候,应该都会觉得窘迫或者尴尬吧,解婉在心里暗暗的替自己解释。
“哪个人?”方惟深一边走着,一边侧过脸来,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我高考完那天,在我们学校教学楼上被我的书不小心砸到的那个人。”解婉解释着,跟在方惟深身边抬头看着他的侧脸,问他“那个人,是你吗?”
问完问题之后的解婉清楚的看见方惟深的嘴角扯出来一个很明显的向上的角度,他很开心的微笑着,却并没有因为解婉的问题而停下脚步,这导致解婉也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跟着走进电梯,看着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按了12楼的按钮,一直等到电梯门关闭,方惟深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解婉原本就不是一个能控制得住自己好奇心的人,方惟深这么一沉默,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就那么很开心的自顾自的笑着,弄的她心里就跟被猫尾巴挠过似的,心痒痒的。于是,她背靠着电梯一侧的墙壁,轻轻伸手戳了戳方惟深的右手臂,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又问了他一句,“那个被我扔的书砸中的人是你吗?”
方惟深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手臂撑在解婉耳旁的电梯墙壁上,低下头一直注视着她,却并不说话。解婉低着头,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耳朵红的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因为靠的太近,她甚至能感觉到方惟深的下巴有那么一瞬间轻轻擦过自己的头顶。
解婉感觉像是过了很久一样,久到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能保持镇定的面对面前的方惟深的时候,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嗯,是我”。声音一如以往的清朗,甚至还能听得出其中隐含的那一丝明显的笑意。
紧接着,是电梯到了预定楼层的“叮”的一声提示。方惟深收回撑在解婉耳旁点手臂,一脸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拎着解婉的提包施施然的走出了电梯,留下解婉一个人站在电梯里,捂着发烫的脸颊,差点儿没赶在电梯关门之前出来。
等到解婉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方惟深已经换好了自己的拖鞋,正在帮她把她穿的那双粉红色带兔耳朵的拖鞋提到门口摆好。看到她的时候还心情很好的招呼她,“快换鞋,李阿姨刚洗了新鲜的樱桃,说你喜欢吃这个。”
解婉一边弯腰换鞋,一边在心里深深的腹诽方惟深刚才的不要脸行为。进屋之后也没理他,和李阿姨打了个招呼,表示她回来了,径直先上楼换了家居服才慢腾腾的下楼来到客厅。而此时,方惟深已经端着一个装满樱桃的玻璃碗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看见解婉下楼来,还冲她举了举手中捻着的一颗大樱桃,示意她一起吃。
解婉走到方惟深旁边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刚坐好,手中就被方惟深给塞过来一个碗,赫然就是刚才他端着的那一个,就连樱桃都没有再少一个。解婉在心里冲他翻了个白眼,也不说话,挑了一颗看起来又大又红的樱桃塞进嘴里。嗯,汁水饱满还很甜,就跟昨天吃的一样甜。想起来昨天吃的樱桃,就想起来李阿姨说的,这是方惟深特意让姜飞鸿给送回来的。一想到方惟深解婉就想起来刚才在电梯里被他的手臂和身体禁锢在电梯那一片狭小空间中时自己的窘迫感。一时没忍住就冲方惟深飞了个白眼。
没想到,方惟深正好看过来,刚刚好被解婉这个白眼飞了个正着。这让他心情更好了,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就连嘴角的弧度都又大了几分。
方惟深侧过身子,正对着解婉坐好,指着她怀里抱着的那一大玻璃碗的樱桃对她说:“你要是喜欢吃一会儿我让人多留点儿,明天活动完就让他们给你送回来。”
解婉刚被他看见那个丢了自己形象的白眼,正气恼着呢,听见他这么说没好气的说“谁爱吃啊。我要不是怕你那一箱坏了浪费东西我才不吃呢。”
话虽如此,手里却又拿起一个樱桃塞进嘴里。
方惟深看着她说一套做一套,心里觉得好笑又欢喜。此刻的解婉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生活在他身边的人,就像是12年前的那个夏天自己遇到她时的那个少女一样真实,而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永远在他面前是得体又善解人意的样子,熟悉却疏远。
方惟深按捺住自己心里的欢喜,接着说“说正事。下周一,也就是后天,我们单位有一个和地方合办的军营开放日,其实就是一个变相的相亲活动,其中有几个互动的活动需要双方亲密合作。为了不让那些刚见面的同志不好意思,首长让单位几个为数不多的已婚人士带着自己老婆也去参加,就负责在那几个环节活跃气氛。上次飞鸿给你送饭,去炊事班拿饭盒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所以这次我们首长让我也带上你一起去。你周一能请假吗?”
解婉刚被他在楼下撞见自己的相亲对象,现在就听见他以“丈夫”的身份提出这个请求,心里的感受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莫名的有一种被自家老公撞见自己前男友的诡异感。不过好歹她还记得方惟深现在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自己的老板,更何况他还刚帮自己摆脱了贺天齐对自己生活的影响,自己有义务也应该配合他的“出演”需求。
“我一会儿给我们领导打个电话,就说前段时间工作太忙没休息好,生病了。周一请一天假。不过只能请一天,还有一周就过年了,请太久会被扣年终奖的”解婉考虑了一会儿,一边吃着樱桃一边回答方惟深。
“一天就够了,活动上午9点开始,按照往年的惯例,中午吃完饭下午就可以自由活动了。到时候我就送你回家,你下午还可以休息半天。”方惟深向她详细的解说着当天的具体安排,解婉看着他认真解说的侧脸,忽然又想起来梦里的那个场景,阳光从方惟深的身后照射过来,晃得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那个时候的方惟深在夏日阳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模糊,以至于自己再见他时,竟然完全没有将他和12年前的那个被自己扔出去的书砸中的人联系起来。
“惟深,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解婉端起樱桃碗从沙发上站起来,向方惟深问到。
“嗯,你问。”方惟深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嘴角上依旧带着刚才染上的笑意。
“那个时候,你被我的书砸中哪儿了?”解婉又吃了一颗樱桃,嘴里含糊不清的问。
“……脸。”这一次换方惟深想翻白眼了,心里在思考为什么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解婉总是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咦。那么准?”
“嗯,很准。”
准到我后来一直忘不了你,以至于在那之后的暑假见到你时,虽然内心欢呼雀跃,却依旧不敢轻易靠近你。方惟深默默在心里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