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十一点,陈平安经历了一个上午的学习,确切的说,是睡了一个上午,没得法子,从十二点搬砖搬到凌晨七点,吃过工地的清水稀饭就馍馍,才跑回学校上课,又困又累,能睡的不好么!
各科老师已经不去管他,若不是最后一节课是班主任穆桂英宣布第一次摸底考试成绩,陈平安真的不想起来。
在穆桂英一番说教及鄙视之后,他带着总分二百的成绩单,再次离开了校门,昨天晚上的车祸,带来的轩然大波,他是一点都没有察觉!
川流不息的人流中,一辆二八大架自行车嗖的一声,顺着帝王大厦建筑工地侧面一个没合拢的铁皮门,钻进了工地,车上的人瘦弱的肩膀跟肥大的衣服,形成了极大与极小的反差,而背上的书包彰显了他的身份。
“平安,今天不上学啊,怎么这么早就来工地了?”
一人多高跟山一样大小的红砖砖垛旁边,一个干瘦干瘦的小老头,把自己埋在破烂的迷彩服里,见到放下自行车跟书包,跑到砖垛旁的学生,亲切的问道。
“刘叔好,今天摸底考试宣布成绩,下午就不用去了,上这儿来干会儿活,还能混顿中午饭不是。”陈平安点头答道,脸上浮现着坚毅的笑容,根本看不出来因为身处逆境而有一丝颓唐之色。
刘叔是帝王大厦工地里跟陈平安一样的杂工,干的是最苦最累的活,挣得钱却最少,但是因为他跟工地工头胡胖子是同乡,虽然年纪大了,干活也不够利索,却也没有被辞退,陈平安平日里经常会帮老刘一点忙,两个人的关系颇为亲密。
“哎!苦了你这个孩子了,也不知道你父母知道你这么懂事,会不会后悔!”老头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自己推着装满砖头的独轮车走开,陈平安当时解释自己来工地打工的时候,说的是自幼被父母遗弃,所以老头才会这么叹息。
听及父母,陈平安无奈的摇摇头,开始工作起来,心头却开始翻腾不止!
说出去恐怕没有人相信,身为华夏顶尖名门望族陈家的嫡系后人,陈平安竟然沦落到需要在建筑工地当小工的地步。
活下去!坚持最后两年,凭借这个玻璃球,继承一些父亲曾经继承过的精英嫡系,或许能够增加一点,夺回陈家的本钱。
笑着应对所有一切逆境,看起来好像没心没肺,可内心的苦楚,又有几个人能够体会呢。
这个世界遗弃了我,我只能逆世而行!
考大学,呵呵!这次摸底考试又是倒数第一,穆桂英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了,说我中考的第一是抄来的,尼玛,你能抄出一个第一来!若不是得在这里搬砖打工,老子轻松松给你放一颗卫星!不就是怕我考不上大学,拖了班级后退,害你拿不到升学率的奖金么!
算了,你要是把我弄到12班去,看高考之后你肠子不悔青,干活,大学的学费还差好几千呢!
晃了晃脑袋,不去想那么多事情,陈平安将几层砖码好之后放上了砖垛。
但他再一次挥手夹砖的时候,砖夹子一搭上红砖,发出犹如铁皮敲击玻璃的咚的一声,引起了陈平安的注意。
把砖夹子两侧的两块红砖拿下来,两两相碰,一地的碎末之中,有一小块亮晶晶的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之下,璀璨如星,
两指夹起这个东西,仔细观看了一番,不过是一块玻璃碎片,小半个圆球状,但切割面异常光华,比那些什么广告里打着八心八箭的钻石要平整的多,堪称完美的艺术品,而且在砖头碎片里碰撞了半天,连一点点划痕都没有留下。
而且这个东西,跟口袋里那块家传至宝,很像是同一个玻璃球被切成的两块,拿出来试试看!
把两块材质完全相同的玻璃半球组合到一起,严丝合缝,浑然一体,跟小朋友玩的玻璃弹球没什么区别,陈平安想再把他分开,试了好几种方法,都没有成功。
瞄见不远处胡胖子的身影,研究过无数次这个玻璃球都没发现什么不同的陈平安,心有不甘的把玻璃球塞进口袋,继续劳作起来。
‘吱’一声,胡胖子推开了工地的大门,一辆大红色的宝马x6开了进来,车里坐着一男一女,男的高大挺拔,女的妩媚骄人。女人正是帝王大厦的主人,帝王集团老总蒋青叶的独生女儿蒋若兰,男人则是蒋若兰的男朋友田杜斌,市公安局副局长田士林的独子,两人同时也是华海一中高三的学生,田杜斌在一班,蒋若兰在三班。
男人当先下车,看着面前成型了一半,就已经雄踞华海城南的建筑,感叹了一声,
“若兰,你爸爸今天非让你来干什么啊!不就是消防、环保、质检的联合大检查么,这些人我老爸一个电话打过去,还用咱亲自跑一趟,多麻烦。”
女人也推门下车,尽量仰着头往上看去,却发现看不到顶,
“我也不想来,不过我爸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以后肯定要把公司交给我的,说是要趁这个机会锻炼锻炼我,我最讨厌跟那些小喽啰打交道了,恨不得有一根针都拿走,以后我真去公司忙了,你可得帮着我,这些都是你的嫁妆!”
女人撒着娇,随手就推了一下车门,却没发现车门就要关上的时候,一抹雪白色的影子,从还有一拳左右的车门空隙,飞也似的冲出来,
一边跑,一边不断地耸动着鼻子,犹如饿虎扑食,直奔不远处的塔吊而去。
胡胖子看到宝马车挺稳,慌忙迎了上去,看着他手里的两个安全头盔,陈平安知道,他这是要伺候主子去。
其实这个胡胖子也算是个好人,对自己也算是十分照顾,跟负责考勤的人打过招呼,只要一天干满八个小时,哪怕分八次一小时,都给算全天工。
要不是他这么仗义,自己也没什么调节时间,连赚这点白菜钱的机会恐怕都没有,能利用周末的时间来补充上平时缺少的工时,而且到了月底的时候,哪怕偶尔会少上一天半天,胡胖子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工资却一样给算的全勤。
刀子嘴豆腐心,也算是个好人吧!
好人,老子不能当什么好人,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啊!
老爹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痴情种子痴情进了疯人院!
看胡胖子陪着那年轻人,人家开宝马泡美女,老子只能搬砖!
心头有了怨气,陈平安加大了码砖的速度,用力的往砖跺上放了上去,可砖还没等放好,脑袋里好像突然有一群马蜂飞起,嗡的一声,眼前一黑,腿一软,身子就朝斜刺里倒下去,右手的砖夹子也被带倒,几块转头随着倒下的身体,也向下落去。
而这个时候,陈平安左侧的方向,那只白色的比熊犬已经飞快的扑了过来,笔直的冲着陈平安裤子口袋冲去。
“开心,别过去!”女人见到比熊前方,那从将近两米高的砖垛上,掉落的几块红砖,当下惊慌失措的喊道,更是直奔塔吊那里跑去,连男人递过来的安全帽都没接。
但是,名字叫做开心的白色比熊犬,似乎受到了某种致命的诱惑,或者说,哪里有比它性命还重要的东西,让它连近在咫尺的红砖都没有注意。
在女人声嘶力竭的嚎叫中,红砖笔直的砸在了白色比熊身上,而其中一块,正正好好敲在比熊头部,白色的身体,迅速的被鲜血染的鲜红。
“开心,开心,你怎么样了!”
女人看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比熊犬,嚎哭着直奔过来,至于倒在比熊身侧的陈平安,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
宝马车上下来的男人,也看到了血泊之中的比熊犬,女人如此伤心,他更是着急,瞪了正在宝马车前傻站着的工地经理胡胖子一眼,那眸子里全是火,后者被瞪的心头发虚,慌慌张张跑到跟前,想救助一下比熊,但是一切都显得那么徒劳,比熊很明显已经断气了。
被板砖砸中头部,狗的骨头就算是再坚硬,也难逃一劫。
“胡胖子,这个小子是谁,就是他把我的开心给砸死了,你要把他开除,不,要打死他,给我的开心抵命。”
女人疯狂起来,双手沾满了比熊犬流出来的鲜血,看得出她真的很伤心。
“大小姐,他是华海一中的学生,来打零工的。”
叫做胡胖子的项目经理,怯怯喏喏的,不敢说话,在后面加了一句,“他好像昏过去了。”只不过声音已经轻飘飘的没有人能够听见。
“一中的学生,不是你们班的那个傻b吧?杀了他卖零件也不值我们的开心啊,一条贱命!”开宝马的男人几步走过来,拿脚踢了一下陈平安的头盔,露出了头盔下那张白皙得没有任何血色的脸。
“还真是这个傻b,怎么着,把我们家开心砸死了,你还装死,**的给我起来,刚才穆桂英还给你留面子,你这种瘪三就没有面子,你有个屁,周一就让穆桂英把你弄到12班去,看着碍眼。”
女人一脚接一脚的踢在陈平安瘦弱的胸口,把胡胖子吓的不轻,陈平安的身体不好,他看着可怜才留在工地上,这要是被老板的千金踢死了,无论是警察还是老板,都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大小姐,大小姐,别踢了,再踢就踢死了,人命总比狗命贵重啊!”
胡胖子这次说话的声音才稍微大了一点。
“放屁,他的命还真不如我们家的狗。”
开宝马的男人走上前去,右脚奋力踹在陈平安腰腹部,身子因为用力过猛,还打了个趔趄。
这一脚不轻,随着脚踹再陈平安身上,一声咔嚓传了出来。
胸腹部能发出咔嚓一声的,也只有肋骨了,周围的工人都知道,这一脚,陈平安的肋骨肯定被踹断了,只是不知道断了几根而已。
他们虽然脸上有不忍之色,可都敢怒而不敢言。
平常在工地如同天一样的胡胖子,一向说一不二,可在这一男一女两个小年轻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
何况他们这些,论地位跟陈平安相差无几的农民工,何况他们或许连陈平安还不如,人家起码是个高中生,还是一中的学生。
这个时候工地的大门被猛然拉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当先驶入,后面一排高大的林肯领航者,那气势,直逼国家元首出行,不过背对这大门方向的胡胖子,蒋若兰,田杜斌都没有看见这一排汽车。
劳斯莱斯幻影里的一个白人男人,正看着手里那张一寸照片,对着工地的工人们看去,似乎在找人!而衣着明显光鲜的田杜斌三人,直接被当成了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