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
墙角的蜡烛灯盏挂满了红色的烛泪,层层叠叠,一路向下。
烛火隐隐,也烧到了尽头,即将熄灭。
梨花木的床榻上,锦缎的衾被被踢到了一边,左夏敞着领口,一只手背遮着眼睛,露出高挺的鼻梁和淡色的薄唇,那场景极其的,漂亮。
左夏叹出一口浊气,睁开灿色熠熠的双眼。
昨天还觉得这身体不错,但现在她真的怀念起自己的身体了,毕竟自己的那具用了很多年,契合度也很高,身体也被操练的很强健,最重要的是她毕竟是女的。
经过昨晚尿急,憋尿,以及左夏亲自操作了一番后,她的心情到现在位置都是黑测测的。
在找到那该死的浮黎境之前,她还要这样生活下去,所以必须适应,左夏暗自咬牙,恨恨的捶了下床板。
叩叩
屋外有人敲门。
然后传来言墨的声音。
“大哥,你起了吗?”
左夏捞起外衫堪堪套上,将门向里打开,言墨背光站在房门前,看到左夏便露齿灿烂一笑,让人一瞧便心生好感。
“进来吧”
左夏退了一步,示意让言墨自便。言墨也不客气,自然的走到桌边坐下,自斟自饮起了早已凉透的隔夜茶水。
一番洗漱之后,一身墨绿色长袍,配着利落束发的左夏出现在了言墨眼前,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配饰,或者是多余的颜色。不得不说,相交起昨日繁复包含神秘宗教色彩的造型,今日的打扮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
“大哥,这身打扮,真是英姿飒爽。”
言墨夸赞道。
“这么早来,只是为了夸我不成。”
左夏眼皮的不眨的接受了对方的赞美,从那满柜子锦绣绸缎中找出这么件能穿上身的衣服,也多亏了她这双眼睛,够锋利。
听左夏这么说,言墨也收起赞美的姿态。
“昨日大哥你的反常行为怕是引起了长老们的疑心,爹一夜都没回院子。”
言墨的俊朗的脸上满是凝重,脑中还记得昨日言越江说过的话,对此更加忧心重重。反观左夏闻言,则面色如常,不惊不惧。这个推测,她已经知道了,她根本就不担忧这个事情。毕竟言家本身就有这个传统,只不过她特殊了点,看言墨和言越江的行为就知道,她不会遭遇上火刑架当成异端被烧死的命运。只有一点,是比较麻烦的,那便是言暄这个肉体的身份了。
“走吧。”
左夏开口催促,自己已经先人一步迈出脚步。
路经院中树木时,侧过头与言墨道:“这些树木,你别忘了修葺。”
言墨心不在焉的应道,一心早已飞到长老阁去了。
行至一半,左夏慢下脚步,淡淡的开口道:“有些事情是不用你我这等小辈操心的。”
言墨疑惑的抬头看那波澜不惊的脸,是了,父亲一夜不回,定是与长老们彻谈过了,此番不张扬,只叫大哥一人去,必定已经有了计划。如此一想,总算暂时安了心。
言墨立刻从苦愁深大换成了兴高采烈,那张玉琢的脸上尽是红光。
“那大哥是想把这几棵老树修成个什么形状的啊?”
“前几日老张在我院中的树丛修成了兔子,我觉得不错。”
“哎哎,大哥不喜欢兔子?啊,也是,将树修成兔子比较有难度。不如修成糖葫芦怎么样……”
左夏的坏心情又上来了,她刚是太多嘴了,看那小子苦思的模样可怜,提点了一句,倒把自己绕了进去。
当左夏双脚踏入长老阁,言墨已经决定了将左夏院中的树全修成糖葫芦,而对此结果,左夏暂时保持缄默。
长老阁内中门大开,明显已经是在等着她了。见此左夏脚步一停,站在远处收敛仪表,整顿一番之后才随着言墨的脚步走进了屋内。
方进屋内,左夏便将左右人等,以及屋内摆设扫了个遍,掠过已经跪在地上行礼的言墨,最终将视线停留在为首的昨天见过那个一眼看穿她的长老身上,饱含沧桑却通透睿智的一双眼睛,是个智者。
“言暄快拜见三位长老。”
站在三位长老旁边的言越江,催促道,也不知投身的是何等人物,居然这般肆无忌惮。
言暄面上冷淡,只是扫了一眼言越江急促到有些微红的脸,便朝着三位长老拱了拱手势,弯腰下身,态度也算是端正。也罢,面对这些个老者,鞠个躬是应该的。左夏如此想道。
可放在他人眼中,左夏这般态度,简直是轻狂到了极致,言越江的脸色简直可以比上一张黑铁锅,恼怒到通红,通红到发黑。而言墨那张嘴巴张的老大,简直是惊呆了。
左夏瞥见两人的神情,觉得有些奇怪,需要这样么,她鞠了个躬,他们要欢喜惊讶成这般。
“算了,他本就不是暄儿,这礼算过了。”
坐在位置上的三位长老虽说已经听说了此暄非彼暄,但亲眼见着了,还是略略有些吃惊。不过也快也恢复了常态,言思药则首先开了口缓解了余下两位小辈的心情。
言越江收做好心情与言墨收声站在一旁。
“你叫什么名字?”
言思药问道。
这还是两天来第一次有人问及她的名字,之前那老道也按照他自己的想法来称呼,言家父子也是如此。左夏听到这个问题,心情不禁有些愉快,回答起来也多加了几个修饰词。
“左右的左,夏天的夏。”
“喔,左公子。”言思药笑的和蔼,“请问左公子怎会投身在我这小辈身上?”
这问题,左夏看看言越江,却发现对方对她的态度似乎很是不善,看她的眼神似乎想要杀了她一般。
这变化似乎有些不妙,之前还对她好言好语的,怎么突然变成视她为仇敌一般。
见左夏望向言越江,言思药笑道:“越江同我们说过左公子的回答了,可药某还是想再问一遍,左公子怎会投身在我小辈身上?”
虽然言思药笑得和蔼可亲,一副无害的模样,左夏还是明显感觉到对方的一种敌视,和不信任。可明明她并未做什么让人憎恨的事情,左夏一时间不得其解。
“左公子或许不知道,我们言家祖辈中确实有几个被天降的白身,可都是安安静静的沉睡,像是暄儿这种被迫附身夺舍的还真的不多,小辈们也只闻其一不知其二,敢问左公子为何竟躲入我家子弟身上,也好让药某为左公子想个出路。”
言思药言词温和,但句句是责问,最后一句左夏觉得他想说的是“何方妖孽竟霸人身体,还不速速出来受死”,左夏一时间觉得自己像是闯进了西游记、白蛇传,遇到了孙悟空和法海。
“……”
见此左夏当然语塞,脑中转的飞快。原来还有这么个问题,这个地方原来还有被夺舍身体这种荒诞的事情,不过想想也对,这地方本来就古怪,她都靠着老道投身过来占人身体了,那也许也有别的什么也能占人身体呢。
言墨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讲法,呆愣的看了看左夏,又看了看长老们,最终望向自己的父亲,言越江看见二儿子的眼神,悲痛的点了点头。
昨日他也是被惊到了,昨日同长老们细说之后,长老们翻出族内典籍,指出了这一点,历年白身出了沉睡之外,也曾被外邪侵体,最终被夺舍了躯壳,但只在少数,所以不为人知。
如今暄儿变成这样,若是早些知道或许此事还有缓转的余地,言越江真是后悔莫及。
“我不是妖邪。”
左夏最终只能如此苍白的辩解,她还真不知道该对他们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