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就是关于我和妹妹穗的一切。”按照约定,叶将自己和妹妹的事情毫无隐瞒的全部告诉了优雨,不过有关god的事情他并没有提及,他不想将优雨卷入接下来他与god的恩怨之中。
“你的妹妹……穗她……已经消失了吗?”优雨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对叶离奇身世的惊讶,现在的她已经无法露出任何表情,听完叶出陈述,沉默了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
“嗯……”没想到优雨会突然提到这个话题,心中突然传来一阵绞痛,叶隔着胸口的衣服仅仅抓着妹妹亲手做给自己的那个护身符,悲伤以及对god的恨意让他咬紧了牙关。
同病相怜的看了叶一眼,优雨身上脸上满是血痕的走出了大殿。
“你……杀了他们?”
大殿外已然见不到刚才那些gm的身影。
“不,我只是破坏了他们的手机而已,让他们失去一切力量,忘记gos的事情,如果杀死他们,我和他们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嗯,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口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优雨突然双手十指交叉,翻转过来举在头顶伸了个懒腰,“好了!我们回去吧,叶。”
回过头的优雨,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微笑,只不过任谁都能看出来,那微笑中充斥着满满的疲倦和逞强。
“嗯。”点了点头,叶突然反应过来刚才优雨对自己的称呼改变了,“刚才优雨你……?”
“你没察觉到吗?”优雨眯起弯月状的双眼,冲着叶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你已经改变了……成长了……所以boy这个称呼不再适合你了。”
“我……成长了吗?”
听完优雨的话,叶愣愣的摸摸自己的脸,或许的确如她所说,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是几个小时前那个懵懂无知,天真单纯的少年了。
“那是……?”在叶发愣时,优雨忽然指着远处的天空发出了轻呼。
只见远方的天空上,零零散散的出现了一道道七彩的光柱,光柱还在不停的增加之中,整个天空像是被捅出了一个个散发着七彩波光的窟窿。
就在两人感到诧异之时,口袋中的手机几乎同一时间想起了短信铃声。
“收到一条新信息。发信人:god_号码:0000000”
……
***
奔跑着,一路不知疲倦的奔跑着。
与被银月照亮的芒世界不同,这边的世界仍然是一片黑暗。天空中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已经移动到东面天空的弯月被云层遮住,露出小小的一角。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五点半。
“我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说出了那么过分的话……!”叶愧疚的咬了咬嘴唇,顿时只见一滴滴鲜血从唇间溢了出来。
停靠在路灯下喘息了几口气,他再一次发动身体强化技能,向前方跑去。
与此同时。
这里是市郊某处道路施工现场。
为了不引起交通堵塞,这个道路施工队通常都是在夜间工作。
这份工作对于一般的年轻人来说实在太辛苦,而且工资还不算高,所以在这里工作的大多是40岁以上的下岗工人,为了混一口饭养活家中老小,即便再辛苦,他们也只能抗下。
四周是一片荒芜的山地,在正在修葺的公路上,摆设了几架大功率白炽灯,时而可以听见施工现场传来打夯机咚咚咚的响声以及工人们用力搬运水泥块,用铁锹铲平岩石地面发出的嘭嘭声。
在城市中的人们还陷在甜蜜的梦境中时,这群工人却在热火朝天的工作着。
在这群工人之中,有一名明显年纪比其他人要大上一截,体型纤瘦干枯,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者。
“哎哟,明老爷子啊,您年纪这么大了,干活可要悠着点,万一闪到了腰可就不得了。”见明斋正试图一个人搬运一块几十公斤重的水泥块,旁边一名年纪四十左右,身体有些发福的中年人连忙丢下手中的铁锹,上前帮一把力。
“没事,没事,小刘你干你的吧,这点重量可还难不倒我,虽然我年纪不小了,力气可是和20岁的小伙差不多呢!”
“您这话说的,反正我这边也快完事了,我帮您搬吧……”
熬不过那个刘姓的工友,明斋也只好接受了他这份好意。
噗通,将水泥块搬运到一旁的沟壑中,两人擦了擦汗,继续回到施工现场。
拿起铁锹的同时,那名中年人忍不住说了一句,“明老爷子啊,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像您这个年龄的老人家,不应该是没事打打太极散散步,过着享清福的日子吗,为什么会……?”
听到工友的话,明斋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这辈子怕是享不了清福咯,不过……这也不代表着我过的不幸福,能和那两个孩子一起,无论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是这样的吗?”
继续唠嗑了几句,两人开始手头上的工作。
“不知道小穗怎么样了,虽然小叶说会带回她,我还是不放心报了警……”一边搬运着沉重的水泥块,明斋时时刻刻不在挂念着穗的事情,一想到万一穗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便着急的忘记了手中还搬着水泥块,今晚他已经好几次因为这种情况而被水泥块砸到脚。
“这都是我的错啊……为什么我会睡的那么死,连小穗什么时候不见了都没察觉到……小叶说的没错,我作为父亲,不,爷爷,已经失格了。”回想起叶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明斋脸上闪现出一丝悲伤和自责,摇了摇头,他搬着手中的水泥块继续向前面的沟壑走去。
突然间,他全身僵硬住怔在了原地,瞳孔一瞬间放大。
在距离他两百米外的工作灯下,有一位少年正双手撑着膝盖大声的喘着气。
一口气从家里跑到这里,让叶全身都被汗水淋湿,心脏也像是快要跳出来一样激烈的跳动着,喉咙干涸的快要冒烟。
喘息了几口气,调整好气息,叶缓缓站直了身体。
“你是世界上最不称职,最差劲的爷爷!”
当看到明斋身上穿着沾满灰尘的安全服,头戴着一个暗黄色的安全帽,那双瘦弱如干柴般的手上却搬运着一个连年轻人都嫌重的水泥块,佝偻前行的模样,无论叶怎样拼命的压抑,泪水还是忍不住溢出了眼眶,模糊了视线,他张开嘴,双手围在嘴旁,近乎声嘶力竭的喊道:
“但同时你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最重伟大的的爸爸!”
噗通一声,明斋手中的水泥块掉落在地上。
满是皱纹的眼角缓缓溢出了透明的液滴,惊喜、错愕、辛酸、不敢相信等诸多表情从他脸上一闪而过。
他做梦都想不到,还能够再次从自己最爱的两个孩子口中听到“爸爸”这个称呼。
“我已经全部记起来了……所有的一切……还有这个……!”叶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破旧的笔记本,这是不久前他在家里沙发下发现的,明斋遗落的工作记事簿,也正是看到了这本记事簿内的内容,叶才终于明白,自己之前一直都误会了明斋。
“明明是为了我和穗,您才不得不在退休后还做着这样辛苦的工作,然而为了不让我们担心,您却欺骗我们是去根本不存在的情人家里!您是个大骗子!明明是为了掩藏身上因为工作而留下的汗臭味,故意浇上酒精,却装出是喝了一整夜酒烂醉回家的样子!”
自己却毫不懂事的咒骂您。
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的就说讨厌您。
在您辛辛苦苦的为了自己和妹妹日复一日,每晚在这里挥洒着汗水时,自己却一边责怪您一边睡在温馨的床上。
自己真是太差劲了!是啊!太差劲了!
已经被乳酸充斥的肌肉再一次畜起力量,一步,两步……向着那个人,爸爸的方向走去。
“明明不需要在意,直接告诉失去记忆的我们,您就是我们重要的、顶天立地的好爸爸就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计较为子女付出多少的父亲,同样也没有会嫌弃自己父亲年老的儿女啊!我知道您是为了不让我们受到同龄人的嘲笑,才自称是爷爷……反正都是要撒谎,只要骗我们说父母已经死了,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编造一个连您自己都无法圆的谎言,说我们的爸爸妈妈只是因为工作外出,总有一天回来……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温柔啊!……您是大骗子!一个笨拙的大骗子!一个温柔的大骗子!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骗子!”
脚下开始奔跑起来,眼泪像是廉价的自来水一样从眼眶里向外倾泻。
“还有穗生病那时也是……您在工地上摔伤了腿,住院一周才康复,然而您却什么都没有说,欺骗我说您是去了情人家住了一个星期,明知道这样说或许会被我和穗讨厌,您还是没有告诉我们真正的事实!”
“还有送我的手机也是……我只是随意的说了一句如果生日礼物是手机就好了,您就真的送了我一台手机,明明家里没有这样的余钱……我不仅没领情,还埋怨您买给我的手机太老套!”
可恶!自己真是笨蛋!可恶!
“不要说了!小叶!不要说了!”
已经老泪纵横的明斋,用满是灰尘的双手擦拭着眼泪,开始朝着叶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被坑坑洼洼的地面绊倒了几次,他连忙爬起来,继续朝着叶的方向伸出手奔跑着。
终于,两人相遇,用力的抱在了一起。
“爸爸……爸爸……爸爸……对不起!对不起!……”
“傻孩子,你能记起这一切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不用再道歉了,你和穗都是好孩子,我知道,都知道。”
在父子俩相拥而泣之时,远方的天边亮起了一抹鱼肚白,不多久,东方的天空开始完全明亮了起来,黎明破晓而至。
由于刚才的骚动,在这里工作的工人们全部聚集到这边,当看到父子两跌跌撞撞的朝着对方努力的奔跑着,最终抱在一起抱头痛哭的时候,工人们都忍不住热泪盈眶,被眼前这一幕所感动。
不久后,天空已经完全明亮了起来。
叶和明斋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了下来,犹豫了很久,叶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将穗的事情,以及自己两人的身世毫无隐瞒的都告诉了明斋。
听完这一切,明斋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每隔16年叶和穗都要失忆一次,为什么两人的外貌一直不会发生变化。
即便知道了叶和穗不是正常的人类,他也仍然没有后悔当初在那个麦田里将两人捡了回来。
这个世界因为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而丑陋,同时也因为人与人之间的邂逅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