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一。
昨天晚上自从看了晚间新闻之后,哥哥叶似乎变得有些奇怪,像是很焦躁不安的样子。
说起来,那时电视台上放了有关秋露公主陵墓的事情,难道哥哥的情绪变化和这件事有关吗?
穗想不明白,只不过,昨晚看到电视上播放考古队挖掘秋露公主陵墓时,穗突然回想起梦中的内容,差点忍不住在哥哥的面前哭了出来,还好那时叶只是全神贯注的看电视,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的穗正努力的擦拭着不受自己控制流淌出来的眼泪。
“那终归只是一个奇怪的梦吧?”
然而却异常的真实。
在梦中的世界……秋露公主已经死去,而那个世界的“叶”也失去踪迹。
这个梦应该就这样结束了吧……
将冰冷纤瘦的双手按压在胸口上,穗闭上了双眼。
梦中的内容,就像是她真实的记忆一样深刻的烙印在她的脑海,第一次在那个世界里展翅飞翔,第一次和秋露公主邂逅……这一切都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如果自己还会持续做这样奇怪的梦的话,希望下一次会是一个甜美的梦境,一个大家都能获得幸福的梦境。”
在内心里如此祈祷着的同时,穗没有发觉自己正渐渐陷入沉睡中。
她就这样保持着双手按压在胸口的姿势,噗通一声倒在枕头上。
***
“咦?”
明明自己刚才还在自己的床上,现在突然感觉身体像是陷在软绵绵的棉花堆中。
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金色麦田,田埂上稀稀疏疏插了不少用来驱赶鸟类的稻草人。
微风吹拂着麦秆,形成一波又一波的“金色浪花”。
稻草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在风中飘扬着,远看就像是挥着手绢的孩童。
这个地方……穗还记得,这是她第一次进入那个奇怪梦境时所看到的麦田。
就是在这里,她和公主初次相遇。
看到眼前的景色,穗突然想起了昨晚电视上的报道,秋露公主的陵墓附近似乎就有一块广袤的麦田,这难道只是巧合?
低下头想要看看自己这次变成了什么,结果让穗大吃一惊。
自己并没有身体。
这次她似乎只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在看着这个世界,并没有变成鸟儿,也没有变成其他什么东西在梦中的世界行动,现在的她只是一团意识,和空气、大地、天空融为一体的意识。
周围除了麦田,就是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还有在空中缱绻的白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遥远的地平线处出现了一个小如蚂蚁的人影,人影一点点变大,最后出现在穗面前的是一位长相和叶一模一样的少年。
“哥哥?还是说,是另外一个“叶”?”
仔细观察了眼前那位少年,只见他身穿蓝色圆领短袖衫,黑色短裤,头上戴着一顶草帽,给人的感觉既不像是现实生活中的叶,也不像是穗梦中的那个叶。
他漫无目的的穿行在金色的麦田之中,时而张开双手迎风奔跑,时而冲着田埂边的稻草人做鬼脸。
就在这时,拂面的微风中似乎传来了微弱的声音:“汝终于回来了,叶,奴家一直在等你喔。”
在少年身后不远的麦田中央,一个虚幻的人影在摇曳的麦秆间若隐若现。
“那是……秋露公主?!”
穗简直不敢相信,但同时也非常确定,那个飘渺如海市蜃楼的身影正是自己梦中所认识的那位秋露公主。
鼻子突然有股酸酸的感觉,如果现在自己有身体的话,一定会高兴的大哭出来吧?
数次喊道公主的名字,然而都无法传到秋露公主的耳中,她一直站在那里向远处的少年发出呼唤。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终于,少年意识到了随风飘来的那微弱的声音,转过身来,与远处麦田中的那个虚幻的身影正面相对。
“奴家一直都很想再见到你,叶……”
“叶?那是谁?我的名字不叫叶。”
“不,纵使已经过去了五百年,奴家还是能认出汝,汝就是叶……那个唯一的叶……回想起来吧……叶……我们曾经相处的时光……”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少年痛苦的抱着头蹲下身,口中发出阵阵呻吟。
“……既然奴家的名字是秋露,那么,汝就成为承载露水的叶子吧,叶,就叫你叶怎么样?……傻瓜!为什么你要自己请命去战场啊!虽然已经过去了九年了,但是你的身体还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这样的你,就算武艺再高强,也敌不过那些兵强马壮的敌军的!……奴家很好,汝快点离开王宫远走高飞!……”
已经被忘记数百年的记忆的碎片,正一点点被挖掘出来。
幸福、开心、痛苦、心碎、懊悔、愤怒……
无法拼凑成完整片段的碎片,每一片都带有者强烈的感情波动。
少年挣扎着站起身体,突然天空上开始乌云囤积,黑色的闪电在云端疾驰,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黑色的浓雾将少年单薄的身体团团围住,在这之中,他缓缓的抬起了头,那双如黑曜石一般深沉黑暗的双眸中看不出丝毫的情感波动,“秋……露……你是……秋露……”
…………
“那是……那时暴走的叶!真的是他吗?为什么……时隔数百年……难道说这一切……?”
就在穗感到震惊的时候,眼前的世界突然被黑暗所侵蚀,穗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不停的在向某处流动着,恍然睁开双眼,穗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宇宙中心,呈旋涡状排列、散发着瑰丽光芒、像是七彩宝石一般的星辰就在自己的四周,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及到。
“这到底是?”
穗的思维还没来得及转变过来,身后方向突然传来一个十分中性无法分辨是男还是女的声音。
“少女哟,欢迎来到吾的领域。”
猛地回过头来,身后只有一个透明的像是由水滴组成的人偶,他没有五官没有头发,纯粹的只是一个类似人类的影子。
说话时,他的身影在不停的扭曲着,像是风中闪动的火焰。
“你是?”
看着眼前那个有着人类轮廓却不是人类的存在,穗好奇的问道。
“吾吗?吾是主宰着这个宇宙的唯一之神,汝等人类称呼吾为god。”
“神、神灵大人?”听到对方自报家门,穗大吃了一惊,“为什么神灵大人会出现在我面前?是我寿命降至了吗?还是说,这也是我的一个梦?”
穗一下子抛出了好几个问题,面前那个透明的人影晃了晃,然后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这可以说是汝的一个梦,也可以说不是,这里是吾用次元链接到汝的意识中所产生的临时空间,吾之所以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是因为汝的哥哥——叶。”
“哥哥?”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哥哥的事情,穗有些吃惊的瞪大了双眼。
“正是如此,刚才的梦境也好,还有之前汝做的那些梦,都是吾特意为你准备的,不过,还请不要误会,那些并不是吾随意创造出来的记忆,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也就是说,吾只是通过梦境让汝找回属于汝的记忆。”
“原属于我的记忆?”穗有点不理解的摇了摇头。
“汝唷,看到刚才的那一幕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面前的那个透明的身影说着,晃了晃手指。
“那是……”穗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她低下了头,喃喃自语道:“不,这不可能……”
“汝没有猜错,数百年前的那个叶,刚才汝看到的那个叶,还有汝现实中的哥哥,他们都是同一个存在——拥有不死之身的怪物,非人非神,吾称之为chaos(混沌)。”
“不可能!”穗突然抱着头尖叫起来,“哥哥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类!和他朝夕相处,我比谁都清楚这一点!他才不是神灵大人所说的怪物!就算是神灵大人,说哥哥的坏话,我也不会原谅的!”
听到穗的话,那个透明的影子似乎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安定了下来,用平淡的语气继续说道:
“看来还是让汝知晓这一切谈话才好继续……原本准备再多让汝做个几场梦,可惜沉睡之城已经被发现了,如果秋露公主的亡灵不再其中,吾会很困扰的。”
说着穗听不懂的话,god朝着穗伸出了他那只像是水滴组成的手。
额头上突然传来冰凉的感觉,下一刻,无数的画面像是开了闸的水库,向穗的脑海中倾泻着。
片刻后,穗双眼失去了原先的色彩,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刚才你看到的便是汝曾经忘记过的全部记忆,以及关于汝哥哥的事情……汝唷,现在应该相信吾的话了吧?”
“怎么会是这样……原来我是哥哥他……?还有爷爷……”
眼泪一滴滴从眼眶里溢出,终于,一直压制着的感情像是山洪般爆发,穗像是小孩子一样瘫坐在god面前嚎啕大哭起来。
默默的看着这一切,god缓缓说道:
“吾只询问汝一次,汝可愿意接受秋露之心,并成为秋露公主的亡灵?”说着,面前那个透明的身影缓缓向上升起,俯视着穗。
一直低着头哭泣的穗听到god的话,抬起那张被泪水打湿的苍白面孔。
她的眼神突然变得义无反顾。
“我希望哥哥能够继续活下去,因为我已经获得了足够的幸福,所以,我愿意。”
“原来如此……那吾就来实现汝的愿望吧。”
***
另一方面,现实世界。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穗的身体上扫过,被光芒扫过的地方,她的身体化作一阵白光消散在空气中。
眨眼间,直至刚才还躺在床上的穗,便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
只留下了空荡荡的房间,和书桌上被风吹动的纸张发出的扑哒扑哒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