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争。。。。”姥爷半身不遂动不了身的时候,总是这样叫着我。那时的我心里酸楚却不敢应答,害怕进姥爷的屋子。不是害怕姥爷的人,而是怕那个小屋子的黑暗,害怕看见姥爷病痛。不知道叫我时,却得不到应答的姥爷那时作何想法。
北方的冬天,尤其是北京以北,北风呼呼的吹,放佛要把窗子吹破,把树扯断,把房子推倒。姥爷就在这样一个初冬的傍晚带着病痛走了,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家人都说走就走吧,省的受着活洋罪了。
院子里棺材放在两个老式的长板凳上,姥爷被用木板抬出,装进棺材里。老舅、大姨、妈妈、大姨哥好多人在院子里棺材前哭喊着姥爷。
姥姥、妈都说我还小,不要出去了。那时的我9岁,和老姨家小妹一起在屋子里的炕上待着。小妹和我也不懂哭,小妹在炕上玩着,透过窗子,我默默的看向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大姨哥在哭喊着:“姥爷,姥爷,你咋走了啊,姥爷。。。。。”紫黑色的棺材前,纸钱越烧越旺,纸灰在黄色火苗上飞舞,放佛有人在那里挥手。夜好乱,又好静。。。。
放佛睡着,又好像醒着,姥姥进来了:“争啊,别向窗外看,哦(读一声,方言)。”
睡眼朦胧的我默默的点着头,可是心里在想:我已经看了呀,应该没啥事吧。
又到了周一,上学了,今天是怎么了朦朦胧胧,说是近视,周围的事物却看得很真,但是却为何过目都不记得多深刻,好像发生的是另外一个我。终于到了晚上,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雾气弥漫。。。。。。。
“争。。。。争。。。。快点。。。”姥爷带着苍白的脸色说着
“姥爷,我们这是去哪?”被姥爷牵着我的手,一边跟着姥爷在雾气弥漫的小路上行走。好奇怪姥爷拄着花椒拐杖怎么走的这么快了。
“姥爷带你回家”
“我怎么看不到路啊姥爷”
“快了,快到了,姥爷的新家,就在前面不远”
“新家?姥。。。姥爷,你不是昨天。。。昨天死了吗?”
姥爷苍白的脸慢慢转了过来低下头,乌黑的眼珠子定格了般,直勾勾的看着我“小争我叫你,你怎么不回我。。。。你怎么不回我。。。”越说声音越高,近乎嚎叫,空旷的道路,拥挤的迷雾,阵阵回音,快要把我淹没。姥爷的面部慢慢开始扭曲。牙齿在嚎叫声中掉了下来。
“乖外孙,把姥爷的牙给姥爷捡起来!给姥爷捡起来!”
我要跑,我要跑,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是腿却怎么都动不了,生了根一般拔不动半步,一瞬黄光闪过。。。。
床上的我睁开了双眼,心跳加快:啊,刚才真是吓死了。
天终于亮了,毫无精神。学校里,不知道是第几节课,妈妈和姥姥一起来了学校“争,走,跟姥姥回家,给你看看病”。出了学校姥姥说“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向外面看你姥爷棺材了?”我点了点头。“这个没德行的,活该早死,跟姥姥回家,姥姥给你叫魂“
“你先躺炕上,一会问你回来了吗,你就说回来了”姥姥边说边把我的小枕头放在靠门的炕边,示意我躺下。姥姥去外屋开始给干姥排香,烧完就来了屋里。刚把烟点着,干姥来了“这是。。。说明啊,小花荣被老罗汉那晚给带走了。你们。。。且管排好香,待我把小花荣给带回来”说着干姥就走了。姥姥就把我穿过的裤子,放在我的枕头前,让妈妈一边拍一边叫“小争回来找妈妈来,小争回来找妈妈来,回来了吗?”“回来了。”重复了有三四次。肚子有些饿了。这时姥姥在外面看着香说,仙爷把我带回来了。
“姥,我饿了,想吃你弄的手擀面”“好羔子,姥姥给你弄去。”
吃着面,姥姥看着我“小花荣啊,你以后还会遇到许多事,你记得道长在心,道难守,道易走,道在心头,心不迷,道在身边,身是证。未来的道比干姥修的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