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面如冠玉,相貌俊朗,仪表堂堂,一抬头,顾盼自雄。最令人难忘的便是那一双眼睛,犹如大海一般深沉,充满了无边的波涛。
听自己的弟弟问话,申通却只是抬头,一扬脖饮尽盏中残酒,大手一挥:“你做的赌斗,彩头自有你拿,问我作甚?要我看,就用你的大圣遗音琴做了彩头吧,反正你不知音律,宝琴藏匣,却是不美!”
“……那可是大圣遗音呢!”申振有些不甘,但想了想,一咬牙,自己有必胜之心,大圣遗音又如何,是自己的还能逃出手心不成!拿就拿!
“我以我自己收藏的古琴大圣遗音做彩头。不过,王睿,你可也要拿出点好东西来。”不仅如此,申振还用激将法对王睿挤对。
王睿眼光淡然一撇:“逼人身无余物,亦无重宝,唯一副字勉强可以见人。若真要彩头,我便奉上字帖,如何?”
“不用!”韩戈却大包大揽的挡在了王睿的面前,“这彩头我来出!我这里却有一瓶丹药,活血化瘀,益寿延年,一粒可增寿十年,一共十粒,如此重宝,可否!”
“好!”别人还没回答,申振便抢着一脸兴奋的开口。
修行者可以比普通人拥有更多的寿命,但相比之下,不修炼和修炼不得法的人,却最多能活百年。要是能让他们再活一个百年,谁不心动!
韩戈这彩头一出,莫说申振,余相,寇白衣都大为心动。他们需要,他们的亲朋好友更是需要,这委实是好宝贝啊。
当下众人约好,比斗五场,一场斗诗,一场斗词,一场斗文,一场比对,一场考诘互问。
五斗三胜者为胜,比平则加赛。
说话间,三位书仙也在余富贵余管家的陪同下下了万卷书楼,来到了石林。
书中仙乃是书魂修炼而成的精怪,神通广大。所谓书魂,便是书卷中藏的精魂。
其实每一篇文字,都灌注着作者的精气神在其中,俗称文气,有的壮烈,有的婉约,有的豪迈,有的悲歌。若有魂魄与文气结合,机缘巧合,懵懵懂懂,便能形成书魂,自助的吸收文气进行修炼。
而每吸收一点文气,就意味着他们品味了更多的文字,而每一位书魂,都是博览群书,知识量浩瀚如海的大儒。
文字,本身就具有莫大的玄妙,能感应天地,奴使鬼神,甚至接引本源之力,节省使用者施法的时间和元气,如果没有这样的用处,就不算文字。而书中仙,便是书魂经过文气的修炼儿成的更高层次的精怪。
说他们是仙,因为他们近似于天文地理,人文掌故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且,这个时候的他们,通人性,知道如何去文风鼎盛的地方修炼,提高自己。
换句话说,没有书中仙的入驻与帮助,无论如何自吹自擂,都算不得文风鼎盛。众所周知,四大书院,每一个书院都有至少百位书中仙入驻。所以,他们的地位才无法撼动。
只见这三位书中仙,两男一女,一老二小,却是一个白发老翁与两个垂髫稚童的组合。
余相起身相迎,为众人介绍,老者乃是鹤仙翁,男童书灵,女童巧儿。听余相简单说了始末,三位也挺感兴趣,便答应做这个见证。其他人对他们的仲裁也表示无意义!”
“那边开始吧!第一场斗诗!”余相吩咐道,“远取诸物,近取诸身,不限题材,不拘格律,但限时一刻!”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莲花更漏,示意王睿与申振可以开始了。
早有仆人奉上纸笔,研墨伺候在侧。
申振仿佛胸有成竹,大手一挥:“我来!”
他大步上前,只七步,便走到石桌前,提笔刷刷刷的便开始书写。写完,检查一遍,这才一脸自得的递给其他人观看。
这申振号称兰谷诗仙,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移去群花种此君,满庭寒翠更无尘。暑天闲绕烦襟尽,犹有清风借四邻。”余相大为满意,“清新自然,更胜在一个快字,七步成诗,贤侄大才!”
王睿却只是叹了口气,暗中向人道歉,他倒不是不会写诗,只是为了获胜,得到那对他至关重要的金石之书,不得不用些手段了。
他要的是必胜,完胜,万万不可出丝毫差错!
所以,他等了一会儿,才走到案前,提笔一连写下三首咏竹之诗。
修修梢出类,辞卑不肯丛。有节天容直,无心道与空。
一径森然四座凉,残阴馀韵去何长。
人怜直节生来瘦,自许高材老更刚。
曾与蒿藜同雨露,终随松柏到冰霜。
烦君惜取根株在,欲乞伶伦学凤凰。
此君坚直本天然,岂学妖花艳主轩,
筠带轻霜凝不落,干搓圆玉碧无痕。
非春长自繁枝叶,有地终须大本根,
谁为裁音荐清庙,定胜嘉木就牺樽。
然后,他抬头,淡淡的问了句:“三首,够了么?”
众人大惊,纷纷离座前观。
字好,诗更好!
几位书中仙的脸上更是异彩连连,盯住王睿看个不停,不时点头。
余相哈哈大笑:“好好好!申振是大才,你却是天才!这一场……”
“慢来!”申振脸涨得有些通红,“余大人,你看这诗中之意,是一个年轻人能写得出来的么?没有足够的阅历与学识,如何写得出这种感悟人生之诗!大人,我怀疑这诗不是他写的,是他抄的!”
他怎么可能胜过我!绝对是抄的!
对这种质疑,王睿却不加置评。但申通却十分不乐。
他一手将自己的弟弟拉了回去,大声呵斥:“丢人现眼!有能耐,你也去给我抄几首来!我文事虽然不如你,可输的起!谁告诉你年轻人便不能感悟人生了!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亏你还是读书人!余大人,这一场我们认输,比赛下一场便是!”
几位书中仙也道:“确实未曾听闻这几首诗,要说是抄,不大可能!短时间成就数首佳作,就诗才而论,申郎君却是略有不如。”
申振又是气愤又是嫉妒,但众怒难犯,只能等着下一场报仇雪恨。只是,他表现的气度,却让几位都有些遗憾。
第二场比词,规矩依旧。
这一次,还是申振先来,他取得却是月景。
此刻新月如钩。
申振仔细思索,良久,却想起了去年文会,他大杀四方,赢得兰谷诗仙美誉,一时激动,突然灵光一闪,文思泉涌。
忆昔午桥桥上引,座中多是豪英。
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二十年如一梦,荣辱虽在堪惊。
闲登小阁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渔唱起三更。
“好!”余相忍不住长叹,“好一曲清歌!”
其他众人也纷纷称赞!申振大是得意,好似胜券在握。
韩戈不由得戳了戳王睿:“贤弟,如何?要不行这一场放弃了便是,反正五场三胜,与了他也不过打平而已!”
王睿轻轻的摇了摇头,也出声赞道:“申兄这一阙词确实是佳作,当传唱千古。不过,这是赌斗,没奈何,小弟只能抱歉的道一句,申兄,你输了!”
他大吼一声:“酒来!”
申通闻言,一甩手中酒坛,径直朝着王睿挥去。
酒坛被王睿紧紧碰在手中,仰脖便是咕咕咕的灌下了几口,然后,他放了酒坛,提笔便写!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词一成,天空中忽然一道炸雷,笔直的劈了下来。一时之间,狂风大作,细雨绵绵,风雨如晦!但诡异的是,风雨却仅限于余宅这不到百里的地界!
一时不查,众人大多被淋了个通透。这雨也怪,便是申通楚天豪,也无法避过。
风雨来得急,去的也急,不到半刻,又是月朗星稀的好天气。
“笔落惊风雨,词成泣鬼神!”鹤仙翁泪流满面,“老夫居然能遇到这种传说中的奇事!快快快,到底是何等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好词,请借我一观。”
众人蜂拥上前,看了王睿这一阙词,便是申振自己也没了话说。若说他自己那首当传唱千古,这一首却是千古绝响。
“此词一出,何人再敢咏月与之比肩!”余相叹为观止,突然出手按住纸张,“这一首词,便赠与我这东道吧!也算给老夫留个念想!”
但不想,有人却按住了他的手。
却是书灵。
他用小手按住余相的手,让余相动弹不得。
“余郎君,不可!此物有灵,又受了神雷神泪感染,假以时日,便能成就一位绝世书魂。只是,若离了主人,这书魂的成就却有限。你可以请他抄录一份,但原卷万万不能取走!”
余相无奈,只得作罢!
接下来的比斗,比文,王睿以一篇师说取胜,比对联,他又连出十副绝对获胜。这最后一场,申振却全然无心再比。
完全没有了比下去的必要!
众人也为他叹息,申振本来也是大才,脾气虽然暴躁一点,但是确实有真材实料,但是架不住他的对手,真真正正的天才一位。光是那种笔落惊风雨,词成泣鬼神的绝世风景,便让人叹服。
这一场赌斗,势必成为千古佳话,申振虽然成了陪衬,但也并非一无所获。
但出人意料的是,余相刚刚宣布王睿获胜,命众人拿出彩头,兑现诺言的时候,申振却出人意料的当场跪下,对着王睿行起了大礼。
他要拜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