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蓁闻言一僵,门外元滢已挑了帘子怒气冲冲地冲进屋来,身后跟着九黎。
她忙不迭下床行礼,“臣女见过公主。”
“你还知道本宫是公主!”元滢满面怒色,明眸迅速扫过屋中情形,转向早已吓得花容失色的如晦,“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明知人家不待见,上赶着来自取其辱?”
冯蓁惊愕地望向元滢,自取其辱?公主为何会这么想她?
如晦扑通一声跪下了,磕头如捣蒜:“奴婢知错了,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身后宫女也都跟着跪下,听雪掐了掐叶小栾的胳膊,两人也一齐跪在地上,屋子里顿时跪了一排的人头。
九黎抱臂鹤立鸡群地站在一旁,扫了扫地上的烧鹅残骸,眼中一抹厉色如飞星划过。元滢却是懵了,皱着眉头问道:“一个个怎么都跪下了,出什么事了?”
她本在棠梨洲中面壁思过,方才九黎突然放了她出来,说是有一段公案请她断定。不曾想一来便看见自己的大宫女如晦被个烧火丫头折辱,想起昨夜庾文珺说过的话,元滢以为冯蓁又在其中捣鬼,登时大怒。
冯蓁轻轻启唇:“回禀公主,是这样的,如晦姑娘说奉您之命给臣女送来烧鹅,臣女因大病初愈不能进食油腻之物,如晦姑娘认为臣女有意让您难堪,因此发生了争执。”
叶小栾闻言眉头一皱,想嚷出砒霜一事,但见众人神情严肃,害怕地缩了回去。
元滢哪里知道中间还有砒霜一事,只道如晦送错了东西便被她不折不挠的欺侮,秀眉一皱,冷言训斥道:“送烧鹅是本宫的主意,你若对烧鹅有意见,大可来闹本宫。她就是本宫的一条狗,也轮不到你来教训!”
冯蓁全身一震,几乎是瘫倒在了地上,元滢竟是真的,想置自己于死地?
只觉心里一阵撕裂似的疼痛,她忍不住红了眼圈,再抬起眉时已是面色如常,平静地道:“是,臣女知错了,请公主责罚!”
元滢冷哼一声,冷冷地道:“好啊,既然你诚心认错,本宫自然得罚你。来人……”
九黎见状微沉了眸光,打断元滢说道:“公主,我们还是说正事吧。七星兰与紫斒斓的事情……”
元滢微微有些恼怒,“七星兰的事情怎么了?”
“四小姐说,七星兰很有可能被人下了药,才会引来那么多的蛇。臣请玄武使查探过,七星兰中确实添加了金银花与神农银蛇草的汁液,这二者都是引蛇之物。更为重要的是……”说到这儿她突然住了口。
元滢不耐烦地道:“是什么?”
“据四姑娘所说,她房中的七星兰都是公主您送给她的。”
元滢脸色一变,阴晴不定地俯视着面容沉静的冯蓁,眼中涌起一抹厌恶,冷冷开了口:“不错,七星兰的确是本宫送给她的,四小姐是想说本宫意图加害她?”
“臣女不敢妄言,想来七星兰在途中几经易手,丫鬟们不是没有中途下药的可能。”冯蓁道。
元滢只是冷笑,“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可能是你的丫鬟、或是你自己添加的?自导自演出一场好戏,蒙骗世人的眼睛?”
“我……”冯蓁一噎,双眼顿时便红了,元滢怎么会……怎么会如此待她?
元滢最见不得谁哭哭啼啼的样子,当即厌恶地道:“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本宫看着就恶心!你们冯家的女人惯会玩弄手段,从来只有你算计别人,哪有别人算计你的?”
她字字刻薄句句锥心,丝毫不留情面,冯蓁听在耳里,只觉心刺痛无比,木然跪在原地,双目无神地看着她朱唇一张一合,她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却是一句也听不见了。
听雪忙争辩道:“公主,事情不是这样的……”还未说几句便叫元滢打断,“什么时候主子说话也有你一个奴婢插嘴的份?昌黎王府就是这般教规矩的?”
听雪一噎,跪伏于地磕了个响头,抽泣着道:“奴婢知错,请公主责罚。”
屋子里气氛一时僵滞如寒冬腊月,九黎见状,忙道:“臣斗胆问一句,公主送七星兰给冯四小姐之前见过七星兰么?”
“庾姑姑命人送来时本宫曾远远见过一眼,因不喜花卉所以才叫如晦送给了她,不曾想如今却叫人反咬一口。”元滢皱着眉道,突然,目光一凛,“怎么,朱雀使也怀疑是本宫下的药?”
九黎抽了抽嘴角,语气淡淡地道:“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谁都有可能,何况神农银蛇草与月昙大师之前中的紫斒斓很有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必须谨慎对待。”
“那朱雀使的意思是?”闻说牵扯到月昙,元滢平静下来,目光扫过如晦,幽深些许。
“既然雀舌栀子和七星兰都经了庾姑姑的手,便先传唤她吧。”
水星阁。
庾文珺同庾莞君正坐在一起商量对策。
“算那贱人命大,被后院那个穷教书的救了下来,你说现在怎么办吧?”庾莞君掐断一朵开得正艳的迎春花,眼含忧愁。
庾文珺自顾看着手里的《女则》,闻言勾了勾唇,“还能怎么办?赶紧找人把那几盆七星兰残骸收拾了呗。”
庾莞君眼中划过一抹恨色,“晚了一步!昨夜去时已叫人搬走了两盆。”
庾文珺嗤笑一声,嘲讽道:“那是你蠢,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现下你最好祈祷别被人查出来神农银蛇草的事!”
庾莞君登时大怒:“庾文珺,你以为你可以置身事外么?”
庾文珺方欲说话,屋外忽地响起守门丫鬟瑟瑟缩缩的声音:“庾姑姑,朱雀大人请您过去。”
庾莞君脸色顿变,惊恐地望着庾文珺。庾文珺握了握她的手强自镇定地道:“你怕什么,别忘了她们并没有证据。”
庾莞君迟疑地点点头,起身离去。
庾文珺唇角浮起一抹冷笑,锁上房门,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说吧,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窗外院墙边坐着一个人,白玉冠,月白底暗银纹锦袍,容颜绝世,凤目斜飞。
“我要你,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如实向六王爷禀报。”